小酒摊那一夜,像一枚投入心湖的石子,涟漪至今未平。那首《红尘客栈》的旋律,苏芷微红的眼眶,以及她攥住我衣角的指尖,都成了我脑海里反复回放的片段。我们默契地不再提及,但某种东西确实不一样了。条约的边框还在,内里流动的空气却变得粘稠而温热。
周六的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带。我坐在客厅,对着电脑,心思却有些飘忽。苏芷的房门打开,她走出来,没有像往常一样直奔咖啡机,而是站在客厅中央,目光扫过我,带着一种罕见的、类似于“决策”后的坚定。
“今天,”她开口,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微哑,“不去超市,不去咖啡馆。”
“那去哪?”我合上电脑,等待她的指令。
“去找一棵树。”她说得理所当然,“一棵槐树。”
我微微一怔。槐树?这个跳跃有点大。但她没有解释,只是转身走向门口,示意我跟上。我压下疑惑,起身随她出门。
夏日的阳光已经有些毒辣,穿过高楼间的缝隙,炙烤着水泥地面。苏芷走在我前面半步,穿着简单的白色棉麻衬衫和阔腿裤,步伐不急不缓,仿佛不是漫无目的。她似乎知道要去哪里。
穿过两条街,拐进一个几乎被遗忘的老旧社区小公园。这里与其说是公园,不如说是一小片绿地,设施陈旧,只有几个老人在树荫下摇着蒲扇。而在绿地中央,伫立着一棵巨大的槐树。
它的树干粗壮得要两人合抱,树冠如盖,投下大片浓荫,将暑气隔绝在外。蝉声在枝叶间聒噪,却奇异地营造出一种与世隔绝的宁静。
苏芷在树荫边缘停下,仰头望着层层叠叠的绿叶,阳光透过缝隙,映出她绝美的侧颜。“是这里。”她轻声说,像是确认了什么。
“你……怎么知道这里?”我走到她身边,感受着树荫下的清凉。
“上次找灵感,乱走,发现的。”她低下头,目光开始在地上的落叶与青草间巡梭,神情专注,像是在寻找失落的珍宝。“这里,很安静。”
我心里一动。她是为了寻找安静,才发现了这里。而我,似乎也把这里当成了某个秘密的避难所。我们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共享了同一个坐标。
“我……”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有时候下班累了,或者写不出东西,也会来这儿坐一会儿。”
苏芷寻找的动作顿了一下,侧过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又化为一种的了然。她没有追问,只是重新低下头,继续寻找。
过了一会儿,她弯下腰,小心翼翼地从草丛里拾起一片叶子。那是一片槐树的叶子,椭圆形,颜色是盛夏特有的、饱满欲滴的翠绿,叶脉清晰,完好无损。
她拿着叶子,走到我面前,递给我。
“给。”
我接过这片还带着草木清气的叶子,有些不解其意。
“我读过一本书,”她解释,语气是她特有的、将感性包裹在理性陈述里的方式,“说记录时间流逝最好的载体,不是影像,而是植物本身。影像记录的是瞬间,而叶子,承载了它生长那个季节全部的阳光、雨水和风。”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那棵沉默的巨树,声音轻缓却带着一种郑重的力量:
“春夏秋冬,四个季节。我们,各来收集一片它的叶子,怎么样?”
我的心跳蓦地漏了一拍,随即更加有力地鼓动起来。这不是一个随口的提议,这是一个约定。一个跨越漫长时光的、极其私密的、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仪式。它用一种近乎原始的方式,将我们的未来,与这棵树的四季捆绑在了一起。
“好。”我握紧了手中那片微凉的夏叶,感觉它沉甸甸的,仿佛真的承载了整个夏天的重量。
我们在那片树荫下并肩坐了很久,没有说话。蝉鸣像永恒的背景音,偶尔有风吹过,树叶便发出一阵沙沙的轻响,仿佛树的低语。我偷偷看她,她闭着眼,仰头迎着从叶隙漏下的光点,侧脸宁静而柔和。
那一刻,条约、流言、外界的纷扰,都被隔绝在了这片浓荫之外。这里只有她,我,和这棵沉默的、即将见证我们未来四季的老槐树。
回到家,我找出了一个之前买来闲置的、带木框的厚重玻璃相册。相册内部是柔软的天鹅绒衬底,空空如也。我极其小心地,将那片翠绿的夏叶放在正中央,然后合上玻璃,扣好搭扣。
翠绿的叶子被永久封存,像一枚凝固的琥珀,收藏了这个夏天,这个午后,和她向我提出约定的那个瞬间。
苏芷看着我完成这一切,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但我在她眼中,看到了一种类似于“满意”的微光。
那片夏叶,安静地躺在相册里。它旁边的三个空缺,像三个沉默的问号,等待着秋的鎏金、冬的静寂,与春的萌新。而这个我们共同确认的坐标,那棵大槐树,从此不再只是一棵树。它成了一个誓言无声的见证者,静静地扎根在时光里,等待着我们下一次的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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