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下午两点五十分。
工作室里只有我和苏芷。大刘和小悠很识趣地找了借口没来,把空间完全留给了我们。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斜射进来,在空气中切出明暗交错的光带,浮尘在其间缓缓飞舞。
我们并排坐在会议桌前,面前是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显示着视频会议软件的界面,等待着的黑色窗口像一只沉默的眼睛。我检查了一遍麦克风和摄像头,确保一切正常。苏芷则安静地坐在旁边,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划着直线,一遍又一遍。她今天穿了一件深灰色的高领毛衣,衬得脸色愈发白皙,也透出一种拒人千里的清冷。
空气里有种粘稠的紧张感,连敲击键盘确认设备的声音都显得格外突兀。
两点五十九分,黑色的窗口亮起。顾一帆的脸出现在屏幕另一端。
他看起来和几年前变化不大,只是眉宇间的精明和掌控感更沉淀了些。背景是一间装修极简、透着昂贵感的书房,一整面墙的书柜,线条利落的落地灯。他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深蓝色衬衫,没打领带,嘴角挂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公式化的微笑。
“林小白,苏芷,好久不见。”他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出来,清晰,沉稳,带着一种经过修饰的温和,却莫名让人感到压力。他没有用“林先生”、“苏芷老师”这类客套称呼,直接唤了名字,像是在强调彼此“熟知”的过去。
“顾先生,你好。”我公事公办地回应,刻意强调了“先生”二字,拉开距离。
苏芷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目光平静地落在摄像头的位置,没有多余的表情。
“看到你们工作室发展得不错,‘共生Studio’,名字很有意思。”顾一帆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一副准备深入交谈的姿态,“特别是最近,似乎引起了一些圈内人的注意。”
他果然知道了“创投周刊”采访的事。这话听起来像是恭维,实则是在不动声色地展示他的信息网,并暗示他此次联系的背景。
“承蒙关注。”我含糊地带过,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顾先生在邮件里提到,有一个出版物的视觉设计需求?”
“是的。”顾一帆向后靠进椅背,姿态放松,眼神却依旧锐利,“一个关于当代青年艺术家生存状态的访谈集,计划做成精装版,对整体设计和插画质量要求很高。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你们,毕竟,苏芷的功底我是最清楚不过的。”
他的话锋精准地指向苏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知根知底”的优越感。苏芷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放在桌下的手微微收紧,但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
“感谢信任。”我接过话头,将讨论拉回正轨,“不知道顾先生对整体风格有什么具体的设想?或者,有没有参考方向?”
顾一帆笑了笑,那笑容像是在说“问得好”。“风格嘛,要独特,有格调,但不能过于小众。要能体现出艺术的先锋性,同时又要让普通读者觉得亲切,有共鸣。”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转向苏芷,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施压,“就像苏芷你以前那套《浮影》系列,那种介于抽象和具象之间的微妙平衡,就很有味道。我觉得可以往那个方向靠一靠。”
《浮影》系列。那是苏芷早期,尚未完全脱离他影响时期的作品。风格确实独特,但也带着那时特有的、被约束的精致感和一丝阴郁。他故意提起这个,意图再明显不过——试图将苏芷拉回他所熟悉和能掌控的审美体系。
我看到苏芷的下颌线绷紧了一瞬。
“每个阶段有每个阶段的理解和表达。”苏芷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像冰凌敲击,清晰冷冽,“《浮影》是过去式了。我们现在更倾向于从真实的生活肌理中汲取灵感,比如我们最近在做的一些在地文化记录项目。”她没有具体提《烟火人间》,但明确地划清了界限。
顾一帆挑了挑眉,似乎对她的反驳并不意外,反而露出一丝颇感兴趣的神情:“哦?生活肌理?这倒是个有趣的角度。不过,‘真实’往往也意味着粗糙和不够完美。出版物的定位,还是需要一定的‘提炼’和‘升华’。”他用了两个极具主观评判色彩的词。
“我们认为,真实的质感本身就是一种美。”我接口道,语气平稳,“关键在于如何呈现。我们可以提供几种不同风格的方向供您参考,包括我们近期一些融合了现实主义与设计感的案例。”我操作电脑,准备共享屏幕展示我们的作品集。
“不急。”顾一帆抬手,做了一个优雅的阻止手势,“方案可以慢慢看。我更想先了解一下,你们‘共生’的工作模式。比如,一个项目进来,主导创意的是谁?最终的决定权,又在谁手里?”他的问题像手术刀一样精准,直接切向团队内部的核心,也暗含着对苏芷独立决策能力的质疑,或者说,是对我们之间合作关系的试探。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又凝滞了几分。屏幕内外,一场没有硝烟的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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