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线上会议准时开始。屏幕另一端,除了周助理,还多了一位气质沉稳、戴着细框眼镜的中年女性,周助理介绍说是美术馆的馆长,姓吴。
吴馆长说话不快,但措辞精准,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她先是对我们的方案给予了充分的肯定,赞扬了“痕迹”概念的独特性和视觉呈现的冲击力。然而,话锋一转,便切入了正题。
“关于主视觉中的光斑,我个人感觉,是否可以更明亮、更突出一些?”吴馆长推了推眼镜,屏幕上的她目光锐利,“目前的色调,尤其是那片深灰背景,会不会显得有些……沉闷?我们希望能够传递出更积极、更有希望的情绪。”
苏芷放在桌下的手微微收紧,但脸上依旧保持着专业的平静。她调出主视觉文件,开始阐述她的设计逻辑:“吴馆长,我们理解您对积极情绪的考量。但这个光斑的设计,其用意不在于‘耀眼’,而在于‘发现’。我们想表达的,正是在看似沉郁、平凡的日常‘痕迹’中,去敏锐地捕捉那一丝微弱却温暖的诗意。如果光斑过于明亮,就变成了‘太阳’,失去了那种需要细心体察、于无声处听惊雷的微妙感。这种克制的、需要观者主动去发现的‘光’,我们认为更贴合‘探索诗意’的主题。”
她的话语清晰,不卑不亢,将设计背后的思考层层剥开。
吴馆长沉吟着,没有立刻反驳,转而看向我:“林先生,关于序言的文字,我们希望能更……厚重一些,多一些学术性的论述,更能体现我们美术馆的专业性和思考深度。”
我接过话头,将之前准备好的说辞道出:“吴馆长,我们考虑过学术化的表达。但这次展览的主题是‘日常中的诗意’,其魅力恰恰在于它的普世性和亲和力。如果序言过于学术晦涩,可能会在展览与普通观众之间筑起一道无形的墙。我们现在的文字风格,是希望在平实中见深度,引导观众带着一种更放松、更贴近自身生活经验的心态进入展览,去发现他们自己身边的‘诗意’。我们觉得,这种‘邀请’的姿态,比‘说教’的姿态,更能打动人心。”
会议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电流的微弱噪音。周助理在一旁有些紧张地看着吴馆长。
吴馆长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似乎在权衡。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你们说的……有道理。尤其是关于‘光’的理解,很独到。”她顿了顿,看向苏芷,“苏芷老师对视觉语言的坚持,我感受到了。”
她话锋稍稍缓和:“既然如此,主视觉的方案,我尊重你们的专业判断,就按现有的感觉来。不过……”她又看向我,“序言的文字,我希望还是能适当增加一些对‘痕迹’美学在艺术史脉络中的简要追溯,不需要太长,点到为止,既能提升格调,也不至于吓跑观众。你们看这样可以吗?”
这是一个明确的让步,也是一个可以接受的折中方案。
“没问题,吴馆长。”我立刻应下,“我们会根据您的意见进行修改,在保持可读性的基础上,融入适当的学术视角。”
苏芷也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接下来的沟通就顺畅了许多。我们就一些技术细节,比如部分墙面导视的材质选择、宣传物料的发放渠道等进行了讨论,并很快达成共识。
会议结束,切断视频连接,工作室里的人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小悠拍着胸口,“刚才吴馆长不说话的时候,我感觉空气都凝固了。”
大刘咧嘴笑道:“还是苏芷姐和小白哥厉害,道理讲得明白,扛住了!”
苏芷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但眼神是清亮的。她看向我,轻声说:“谢谢。”
我知道她在谢什么,谢我刚才在文字部分同样据理力争,没有轻易妥协。
“彼此彼此。”我笑了笑,“是你那个‘于无声处听惊雷’的说法,打动了她。”
我们相视一笑,一种共同扞卫了创作成果的成就感在空气中弥漫。这一次,我们没有丢掉自己的“尺子”,而是在沟通和碰撞中,让它得到了对方的理解和尊重。
“走吧,”我站起身,感觉心情轻松了不少,“今天可以稍微早点下班。”
苏芷也站起来,开始收拾东西。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新短信,来自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内容很短:
「林小白先生?关于《烟火人间》投稿,请于下周一下午两点,至文化馆三楼会议室面谈。详情见邮箱。」
我看着这条突如其来的短信,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怎么了?”苏芷注意到我的异样,问道。
我把手机屏幕转向她。
她看着那条短信,眼睛微微睁大,随即我们异口同声地说:
“《烟火人间》有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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