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芷房间的门,像一道无声的界碑,立在客厅与她的世界之间。那一晚,合租房里安静得可怕。没有她偶尔出来倒水的脚步声,没有画笔在数位板上的沙沙声,甚至连尘尘,似乎都察觉到了这令人窒息的低气压,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夜里跑酷,只是安静地蜷缩在沙发角落,一双在黑暗中发亮的眼睛,时而看看我紧闭的房门,时而望望苏芷那扇同样紧闭的门。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上被窗外路灯映出的模糊光斑。梁振华充满诱惑的话语,苏芷那双盛满失望的眼眸,在我脑海里激烈地厮杀。羞愧、懊悔、不甘,还有一丝被戳破心思的恼火,各种情绪像一团乱麻,缠得我喘不过气。我知道我伤了她的心,可内心深处,那个被“个人品牌”和“更大平台”勾起的渴望,依旧像鬼火一样闪烁,不肯轻易熄灭。
第二天是周日。我很早就醒了,或者根本就没怎么睡。外面一片寂静。我犹豫了很久,才轻轻打开房门。客厅里空荡荡的,苏芷的房门依旧关着。餐桌上没有像往常周末那样摆着简单的早餐,厨房里也没有烧水的声音。
一种前所未有的空寂感,像冰冷的潮水般涌上来,淹没了四肢百骸。
我走到她的房门口,抬起手,想敲门,想道歉,想说点什么挽回。但手指悬在半空,终究还是没有落下去。说什么呢?说我不该心动?可我确实心动了。说我错了?可我内心还有一部分在固执地认为,我只是在理性评估“更好的选择”。
最终,我只是颓然地垂下手,像个失败者一样,逃也似的离开了家。
周一到工作室,气氛同样凝重。大刘和小悠显然已经从苏芷那里,或者仅仅是从我们两人之间不寻常的冰冷气场中,察觉到了什么。他们说话做事都小心翼翼的,尽量避免触及任何可能与《烟火人间》或出版社相关的话题。
苏芷来得比平时稍晚一些。她脸色有些苍白,但神情恢复了那种近乎淡漠的平静。她径直走到自己的工位,打开电脑,开始处理“未隅美术馆”项目的收尾工作,全程没有看我一眼。
工作室里只剩下键盘敲击和鼠标点击的声音,以往那种虽然忙碌却透着生气的氛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公事公办的冰冷。
午休时,小悠试图活跃气氛,提议点那家我们常吃的川菜外卖。
苏芷头也没抬:“你们点吧,我不饿。”
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终也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
大刘看着我,又看看苏芷,重重地叹了口气,拉着小悠出去了。
下午,文化馆出版社的编辑发来了修改后的合同草案,请我们确认。邮件是同时发给我和苏芷的。
我看着屏幕上那份关乎《烟火人间》命运的文档,感觉指尖冰凉。
“合同发过来了。”我干涩地开口,打破了令人难堪的沉默。
“嗯。”苏芷应了一声,依旧没有抬头,“你看吧,没问题就签。”
她把决定权完全抛给了我。这不是信任,而是一种疏离的、带着失望的放手。仿佛在说,既然你更在意那些“更好的条件”,那你就自己决定吧。
这种态度比争吵更让我难受。
下班时,苏芷依旧准时离开,没有一丝留恋。我知道,她不是回我们合租的那个“家”。她可能去了朋友那里,或者找了间短租公寓。那个曾经充满烟火气的空间,此刻只剩下我和一只同样沉默的猫。
晚上,我独自回到合租房。打开门,迎接我的只有一片黑暗和寂静。没有灯光,没有饭菜香,没有那个坐在窗边看书或者画画的身影。尘尘听到动静,从沙发底下钻出来,蹭着我的腿,“喵喵”地叫着,像是在问:她呢?
我弯腰把它抱起来,小家伙的身体温暖而柔软,却无法驱散我周身的寒意。我给自己煮了碗泡面,坐在空荡荡的餐桌前,食不知味。客厅里,苏芷常坐的那个位置空着,她没带走的几本画册还整齐地摞在茶几一角,沙发上还搭着她偶尔会披一下的薄毯……屋子里处处都是她留下的痕迹,而这些痕迹,此刻都在无声地嘲笑着我的动摇和背叛。
我点开手机,看着梁振华那条约见的短信,又看着屏幕上苏芷和尘尘的合影。一边是触手可及的、闪着金光的阶梯,一边是曾经温暖踏实、如今却冰冷裂开的地基。
我以为自己只是在权衡利弊,选择一条更光明的道路。直到此刻,独自面对这满室空荡的回响,我才真切地体会到,那个名为“共生”的基石一旦松动,所带来的,是何等彻骨的寒冷与荒芜。
《烟火人间》记录的是温暖,而它的创作者,却正身处一片情感的寒冬。我的选择,不仅关乎一部作品的命运,更关乎一段来之不易的、建立在共同理想之上的关系,是否还能拥有未来。
我放下手机,将脸深深埋进掌心。黑暗中,只剩下尘尘不安的呜咽声,和我自己沉重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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