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顾一帆的写字楼里出来,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刚才砸键盘的那点冲动很快消散,剩下的是更深的空虚。我没回家,又在街上晃荡了很久,直到华灯初上,才拖着沉重的步子拐进了附近的一个小公园。
公园里没什么人,只有几个遛狗的老人和跑步的年轻人。我找了个最角落的长椅坐下,旁边是一盏昏黄的路灯,飞蛾绕着灯罩不知疲倦地撞着。
我靠在冰凉的木质椅背上,看着不远处居民楼里亮起的点点灯火。那些窗户后面,是不是也有人在吵架,或者,像我和苏芷之前那样,安静地各自做着自己的事,偶尔抬头说上一两句话?
以前觉得那种平淡甚至有点无聊,现在才知道,那有多难得。
老张的电话,写字楼里那些议论,还有被我揉成一团扔掉的废稿……所有这些画面在我脑子里打转。最后定格在苏芷那双冰冷的,带着失望和疲惫的眼睛上。
她说,是我先松手的。
她说,现在说这些,没意义了。
她说得对。是我亲手把一切都搞砸了。不是我犹豫本身,而是我的犹豫,暴露了我内心对他们共同坚持的东西的轻视。这比任何直接的争吵都更伤人。
我掏出手机,屏幕在昏暗的光线下有些刺眼。我点开通讯录,找到苏芷的名字。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很久,还是没有按下去。
说什么呢?再说一次对不起?问她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连我自己都觉得可笑。
我关掉手机,塞回口袋。从长椅的另一头摸出半包皱巴巴的烟,抖出一根点上。猩红的火点在夜色里明明灭灭。
尼古丁吸入肺里,带来短暂的麻痹,却驱不散心里的寒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有些迟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林小白?”
我猛地回过神,转过头。路灯的光线勾勒出一个穿着米色风衣的熟悉身影——秦语墨。她手里牵着一只系着牵引绳的柯基犬,正有些惊讶地看着我。
“秦总?”我下意识地掐灭了烟,站起身。在这种地方,这种状态下碰到她,实在有点狼狈。
“真是你啊。”秦语墨走近了几步,那只短腿柯基好奇地嗅着我的裤脚,“我刚才远远看着就像。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喂蚊子呢?”
她语气轻松,带着点调侃,似乎完全忘了我们之前因为理念不合差点合作的事情。
“没什么,就是……随便坐坐。”我含糊地说,感觉脸颊有点发烫。
秦语墨打量了我一下,没再追问,而是指了指旁边的长椅:“不介意我坐会儿吧?豆豆(她指了指柯基)得歇歇,它腿短,走多了累。”
“啊,不介意,您坐。”我连忙说。
她在长椅另一端坐下,松了松牵引绳,那只叫豆豆的柯基立刻趴在她脚边,吐着舌头喘气。
“好久没见了。”秦语墨拢了拢风衣的领子,看向我,“听说你们工作室……有些变动?”
消息传得真快。我苦笑了一下,点点头:“嗯,散了。”
“可惜了。”秦语墨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情绪,“《烟火人间》那个项目,很有灵气。虽然当初我觉得商业上可以更激进一点,但不得不承认,你们坚持的那种‘慢’和‘真’,有它独特的价值。”
我没说话。现在讨论这个,只会让我更难受。
“苏芷呢?”她忽然问,“她之后有什么打算?我这边其实还有些偏艺术调性的项目,觉得挺适合她的。”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我不太清楚。”我低声说,“我们……没什么联系了。”
秦语墨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消化这个信息。过了一会儿,她才轻轻“哦”了一声。
“看来这次变动不小。”她看着前方黑黢黢的树丛,语气平淡,“其实吧,创业伙伴,尤其是像你们这种带着理想主义色彩的组合,能一起走到最后的,不多。理念、利益、性格……太多东西会考验人了。”
她转过头,看着我,路灯的光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我记得我当初找你们的时候,就说过,你们俩,一个太理想,一个……”她顿了顿,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只是笑了笑,“现在看来,我没看错。”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一个太理想(苏芷),一个(我)……可能骨子里就没那么坚定。
“秦总,我是不是……特别差劲?”这句话几乎是没经过大脑就问了出来。问完我就后悔了,这太幼稚,太像寻求安慰了。
秦语墨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不是嘲讽,更像是一种带着阅历的淡然:“差劲?谈不上。人嘛,都会面临选择,都会迷茫。重要的是,摔了跟头之后,能不能想明白自己到底要什么。”
她弯腰摸了摸豆豆的脑袋:“就像我这狗,有时候看到别的狗跑,它也想跟着瞎跑,被我拽回来几次,现在也学乖了,知道跟着我才有肉干吃。”
这个比喻有点糙,但我听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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