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于谦的改革之后,兵部基本完全取代了五军都督府的职能,勋贵们被于谦一脚踹出了朝堂。
现在的勋贵势力虽然一息尚存,但也无法再承担制约朝堂的作用,于谦把权力天平那一端的砝码拿走了,大明上百年的政治平衡被打破。
但权力的天平必须得到平衡,自于谦之后,皇室不得不向另一个群体求助以制衡文官——宦官。
张居正的势力越大、太后对他的猜疑越重,越需要内廷的势力去抑制他。
如果冯保想要长长久久地富贵下去,那他就比任何人都需要一个权倾朝野的张居正。
与这一点相比,那些票号的股份就是个屁!只要权力能够巩固,还担心没人送银子过来吗?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张居正在最初的愤怒之后很快恢复了平静。
“都求到你头上了?能把晋党逼到这种地步,看来那份传说中的账簿是确有其事了......”
张居正低声呢喃一句,而后继续把精力放在了眼前的题本上。
这是南直隶布政司刚派人送过来的急报,由于南直隶叛乱、道路阻塞,这封急报整整过了两个月才送到他手里。
大约半年前,朝廷派去南直隶核查田赋的特使死于市民暴动,凶手被当场擒获,刑部给出的处理方案是当街活剐,看上去没有任何问题。
可张居正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核查田赋是怎么惹恼城中市民的,他总觉得事有蹊跷,便暗中命锦衣卫配合地方按察使调查此案。
经过调查,原来是当地有几个出身不太干净的劣绅,他们原本是拦路抢劫的盗匪,带人洗了原主的庄子,又重金贿赂了地方小吏才洗白成地主,底子根本经不起查。
多交税是其次,主要是他们土地的来源实在太不正当,来清查田赋的特使只要脑子没有残疾、一眼就能看出问题来,这就是要死全家的事了。
于是这些人便先在城中散布谣言,说朝廷派特使来是要临时加征杂税的,而且劳役还得再往上加。
南直隶地区的税赋本就很重、现在又要临时加税,百姓听到消息自然满腹怨气,稍一被煽动,上千名愤怒的百姓很快聚集起来包围了官署,石子和土块下雨一样往里面砸。
负责保卫官署的士兵忙得焦头烂额,军官和官员不得不到外面澄清谣言、安抚百姓情绪,特使身边的防卫力量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劣绅们豢养的杀手趁乱从后院翻墙溜进官署,用一把尖刀两三下便将特使捅死,全程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虽然闻讯赶来的士兵们当场将他擒获,但杀手什么都不肯交代,任狱卒怎么拷打都只说自己是出于义愤前来刺杀的扑通市民,锦衣卫查了一个多月才终于理清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张居正本想直接派人捉拿那些劣绅,但不久后义军和白莲叛军就在湖广起事,还大有往南直隶流窜的势头,张居正为求稳定就暂时搁置了这件事。
这些劣绅害怕朝廷事后追究,便趁义军席卷南直隶之际,鼓动家乡的两千多愚民和庄户袭杀官吏,把府库里的钱粮和兵刃哄抢一空后前去投奔“奉天倡义文武大元帅李自成”。
不过很显然,他们并不是什么“背叛阶级的个人”,也没有什么高尚的情操。
由于信息闭塞,这些士绅叛军事先没有对义军做过任何调查,既不知道义军的主张,也不知道朱翊钧到底有多重量级。
他们觉得朱翊钧的名号很威风,而且麾下雄兵百万、虎踞南直隶,朝廷短时间内不太可能击败义军,就想先带人投奔过去以观后效。
在历经艰难,终于得遇心中明主之后,这些劣绅很快就知道了义军和朝廷的区别。
朝廷或许准备割他们一块肉,而义军是打算把他们连皮带骨丢进锅里煮了吃的。
“你说什么?有士绅带着乡民投奔义军来了,还自备干粮和武器?”
得知有士绅自备干粮前来投靠,朱翊钧大为震惊,确认了三遍手下没有耍自己之后才勉强相信这个事实,而且他们已经毫无防备地把部下安置在城外了,现在就在城门处等候召见!
朱翊钧当即拍板:立刻派身边最机灵的亲兵去迎接这几位贵人!这么稀罕的事老子活了十几年还是头一次见,千万不能让人跑了!
亲兵接到命令后立刻快马赶到城门前,一眼便看到了扛着长刀的颇为可疑的光头。
光头身边几人虽然穿着长袍儒衫,但从面相上看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那身长袍简直就跟刚抢来的一样怎么看怎么违和。
为首的士绅名叫马进,光头、身形孔武有力、擅使一柄长刀,在几名投奔义军的士绅中田产最多,庄户和佃农也最多。
他早年在淮泗一带讨生活,因为性情豪爽、武艺过人,很受绿林好汉们的拥戴,带着上百号弟兄呼啸山林,专门打劫过路的商队和收了粮食的村庄。
因为作风残忍、行事肆无忌惮,被百姓又恨又怕地称为“马黑熊”。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