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阵上交锋,死而无怨,可是他们却是不同,死在他们手上的大唐平民数不胜数。
历来田承嗣麾下的军士落到唐军手中,几乎只有死路一条。
如今燕军心中却生不出对田承嗣的怨恨,虽然是这人主导了对那些让他们绝无生路的屠戮,这些军士也非常清楚,只有在田承嗣麾下,他们才有可能在短短几年积攒下足够的金银。
虽然他们丧命疆场,可是他们的家人早就有足够的金银可以过活。
为了自己的家人,只有死战到底,只大燕最后得以保全,自己的家人就会平安。
这样的信念让他们虽然已经陷入必死绝境,却丝毫没有委屈求生的念头。
杨错看得心中敬佩,道:“这样一支铁军,至今仍然不肯屈服,真是难得,就是我大唐也罕见这样的骑兵,辛京杲,你说我招降如何?”
辛京杲犹豫了一下,道:“田承嗣深为大唐军民所恨,只怕招降不宜。”
杨错想了一想,道:“就算是招降不成,我也该狠狠地打击一下他的士气。”
说到这里,杨错提高了声音,高声道:“田承嗣,你已经身陷死境,若是肯归降大唐,本王保证不伤你的姓命,就是你的部下也可以一并饶过。本王言出如山,你可肯考虑一下?”
他的声音中蕴含了内力,虽然战场十分纷乱,众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唐军也在将领们的示意下暂时放缓了攻势。
田承嗣高声道:“田承嗣身为大燕将军,深受皇恩,今日虽然落败,却是唯死而已,足下不必费心,我早已立誓,绝不会受辱。”
杨错高声道:“你纵然不惜姓命,难道你麾下将士的姓命也不顾惜么?”
田承嗣听了又是一笑,知道杨错趁机打击燕军的军心,想不到杨错果然谨慎,都到了这种时候,还不忘打击军心。
他缓缓看看四周,笑道:“若有想要投降者,不妨说出来,本将军不阻拦你们求生就是。”
过了片刻,众人齐声道:“愿随将军而死。”
田承嗣叹了口气,目光落到一个个子最矮的铁骑身上,道:“卢子期,你今年只有十七岁,若是你想投降,我也不会怪你。”
那个铁骑连忙跳下马跪倒在地,泣道:“将军何出此言,我自幼无父无母,流落无依,若非将军传授武艺,如今还是人人得以欺凌的乞丐。属下情愿和将军同死,请将军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田承嗣听得只觉心中一暖,他淡淡道:“你起来吧,我不赶你就是。”
那个少年抹去眼泪,跳上战马。
田承嗣仰面向天,哈哈大笑。
笑声在天地间回荡。
燕军中杀气升腾,人人面上都是视死如归的神情。
见此情景,杨错也不需再问,传令道:“杀。”
本就只打算打击军心,见他们冥顽不灵,那就不怪杨错心狠了。
唐军骑兵在火光掩映下向燕军逼去。
这时候天上的乌云散尽,明月疏星无情地映照着残酷的战场,注视着燕军最后的争斗。
次日天亮,燕军终于死伤殆尽,杨错在侍卫保护下走入那片满是血腥的修罗场。
战场上处处伏尸,每个死去的燕军都是身背数处重伤,无一不是力战而亡。
走到战场中心,那里正是战局最惨烈的地方,好几具尸体都戴着面具,而在其中就有一个身穿将军服饰。
杨错仔细看去,只见那人张开双手,用身躯掩着一个较矮的身躯,右手仍然紧紧握着长戈,战袍破碎,尽是鲜血。
在他身边,一匹背上仍然插着长矛的战马长声悲鸣,不时用力低下马首去推自己的主人,想要让他重新站起来。
也不需杨错下令,自有人拖走那匹重伤将死,却仍然徘徊不去的战马。
杨错走上前去,俯身看去,只见那人的面上仍然覆着面具,便伸手摘了下去。
面具摘下,露出一张粗犷的面容。即便是死了,也露出凶狠的神色。
或许是有面具遮挡的缘故,虽然经过苦战,那人面上并无血迹,眉宇间甚至没有一丝濒临死亡的惊惧和愤怒,反而带着淡淡的笑容,仿佛走过长途的旅客终于放下了身上的重担一般,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样的人,的确是令鬼神惊惧。不过惋惜倒是大可不必,自天宝十四载以来,死在田承嗣手里的唐军将士、百姓不知凡几。
原谅他是那些将士百姓的事,杨错只需要送田承嗣去见他们。
这时,突然耳边传来低微的呻吟声。
杨错还没有反映过来,身躯已经自动地退了一步。
而旁边的侍卫也都仗剑过来,谨慎的护着统帅。
众人仔细听了一会儿,却再也没有声音。
杨错回忆了一下方才听到声音传来的方向,目光落到田承嗣身上,不,应该说田承嗣身下护着的那个人。
他令人将田承嗣抬到一边,发现被田承嗣压在身下的也是一个铁骑。
只是杨错发觉那人虽然受了重伤,可是致命处的伤口却是很浅,想必是被田承嗣以血肉之躯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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