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大理，是云南。”宗泽更正道，“相公曾经说过，尽管这些人多是污了汤的老鼠屎，但放到边地，还是要比蛮夷干净一点。”
“但其也有些可怜人。”
“的确如此。”宗泽点头，“可朝廷给了他们属于自己的产业，难道不是仁政吗？能堂堂正正做人，难道不比比卑躬屈膝强？何况乞丐之，不乏将他人家的小孩绑了去，打断腿，毁了容，养大之后，用以乞讨的恶徒。这样的人，岂能容他继续不作而食？！”
宗泽现在手上除了日常的事务之外，主要就是韩冈丢过来的云南路的移民工作。
近年来，但凡刺配流戍的罪犯，要么去岭外，要么去西域，已经形成了制度，哪一路的去哪里，都有规矩。现在多了个云南，想要移民，就要从他人口夺食。
因为动辄刺配边远，天下间的犯罪是一年比一年少，比起十年前，案件总数整整少了三成。本来人就不够分，哪里还能经得起再一家的抢食。
所以政事堂那边就想，与其三家抢饼，还不如将饼做得更大一点。这主意，免不了就打到了满街的乞丐的身上。
去年岁末，朝廷诏令天下各路州县，设立济养院，用以收容衣食无着的贫民和乞丐，并提供食宿。济养院的制度，名义上是恩泽天下贫民、乞丐，但实际上，就是一个吸纳移民的衙门，要让一干因各种原因不事生产的劳力，为大宋稳定边疆。
饥民乃是祸乱之源，饥荒时，朝廷在流民选强壮者为兵，便是预防有人作乱。而太平年景，虽不虞有流民于途，但因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沦为赤贫，衣食无着的百姓，数量依然不少。与其让他们沿街乞食，最后开始作奸犯科，还不如先给他们一条出路。
所以按照预定的计划，将会用几年时间，逐步让天下城禁乞，只要发现乞丐，全都收入济养院。其有劳动能力的，便是送往云南等偏远之地，让他们耕种。暂时没有劳动能力，才会养起来，只要有双手，就不愁没事给他们做。
很多乞丐，都是有手有脚，做些体力活肯定能养活自己，会乞讨，只是懒而已，到了边地，自有劝农官来帮他们改正这个毛病。不怕他们敢闹事，到了人生地不熟的蛮荒之地，汉人必须抱团，不听官府的，就要在蛮夷手吃苦。而那些因为失地而不得不乞食的流民，则更受地方上欢迎，都是老实人，不会闹出一些幺蛾的事。
赵令铄沉默了片刻，“所以相公才会选在三月正式推行养济院制？”
“当然。”
每年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京师的乞丐就会多上几成。设在三月开始推行养济制度，韩冈虽没有明说，但明眼人还是能看得出来，这分明是撒大网捞大鱼。
“乞丐都不留了，那两厅三院那边又有个什么章程？”
所谓两厅三院，就是开封府左右厅和府院、左军巡院、右军巡院，管理着开封府的刑狱诉讼。
“乞丐不论，如果没有正当职业，又找不到三个保人，只要定了罪，不论多小，都会去云南。其实伯坚兄你也不用急着问，过两天章程就会公布的。”
近几年，京师内部对大小过犯管束已是极严。
京师百万军民，市井不免多有一干破落户，走着偏门吃饭。如果自身不学好，骚扰街邻，或是勾引好人家的弟学坏，往往就会被告官。一旦罪行确定，登时就会被发遣边地，一辈都难以再回京师。
这样的案，隔三差五就有一起，只要在京城生活，经常能听说这等事情，甚至报纸上都会进行刊载，以警士人。
宗泽家旁边有户官宦人家，主人是兵部员外郎，在枢密院职方司办差。他家的大儿就被一个泼皮引诱了去赌球，而且还是私人的外围赌球，去年一个冬天就输了两百多贯，然后被报了官，引诱他家儿的泼皮，给判了去北庭都护府。而那个开私家赌球的，则是杖遣交州——先杖一百，再发配交州。
不过在左军巡院挨了五十多下，就咽了气，一条草席裹了出去，也没机会出京师——敢从蹴鞠、赛马两大总社手抢食，自然会被杀鸡儆猴。
但现在还要办得更严，但凡没有正当职业，都在打击行列。没有正当职业，也找不到三位以上的保人，一旦犯事，就得去云南走上一遭。
赵令铄有点发愣，“这下，京师的风气可是要大变样了。”
“这正是相公要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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