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寸环顾一圈,发现桌上有个水壶,一把抄过,往随身的帕子上倒了一点水,又将帕子送到温杜氏唇上擦了擦。
昏『迷』中的温杜氏立即做出吞咽动作,像条搁浅的鱼。
吴关竟说对了吗?
闫寸心下咯噔一声。
若吴关的推断是真的,这一家子简直是恶鬼。
“你去拿个勺。”闫寸对温少掌柜道。
牛车来之前,他要守在温杜氏身边,以免节外生枝。
好在牛车来得很快,那个无甚见识的婢女,确被闫寸吓到了。
牛车来之前,温杜氏已醒了。
“我死了吗?”她茫然地看着闫寸:“你是阎罗吗?”
闫寸摇摇头,“你想死吗?”
温杜氏已认出了他,自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她平躺着,脸『色』依旧苍白,许是喝了水的缘故,干涸的眼窝又泛起了泪光。
“你该吃点东西的,”闫寸道:“若你饿死了,就看不到我们抓凶手了。”
“饿死也好,”温杜氏道:“若再出一条人命,你们就会尽力追查凶手吧?”
“这是谁教你的?温掌柜吗?”
“我自己这么想,与夫家无关。”
“夫家?”闫寸冷笑一声,“若你死了,你耶娘挣了一辈子的产业将尽数落入你夫家之手,你那郎君为了香火延续,定会立即续弦,将来他花着你的钱,过着跟你毫无干系的日子……你究竟想过没有?”
温杜氏闭上眼睛,只默默流泪。
当她面对尖锐问题时,就会用沉默表达被揭穿真相的无奈。
闫寸恨铁不成钢地砸了一下拳头。
就会哭。
这种事若发生在荷花身上,还不得闹破了天。一想到荷花那不受气的样子,闫寸心中块垒尽消。
吴关和雇车的婢女一同进屋。
“牛车来了。”吴关道。
“走吧。”闫寸伸手去扶温杜氏。
她慌『乱』道:“干什么?去哪儿?”
“县衙。”闫寸骗她道:“我们找到线索了,需要你协助缉凶。”
他说得笼统,温杜氏却受到了莫大的鼓励。
她又淌出一串眼泪,并双手合十,对着斜上方道:“大慈大悲的菩萨,是我的诚心祷告显灵了吗?”
真麻烦。闫寸架着她快步出了席铺,几乎是将她塞上了牛车。
在温家人上前纠缠之前,闫寸高喊了一声“走”,一马当先在前头开路。
待转过街角,吴关从后头追上了他,道:“你刚才跟温杜氏聊了些啥?有收获吗?”
“愚『妇』,愚不可及。”闫寸闷声评价一句,反问道:“你怎会觉得温家有问题?我之前可一点都没看出来,温家众人……对儿媳其实还不错。”
“怎么个不错法?任由她在榻上赖着,不用下地干活,就是对她不错?你的标准是不是有点低?”吴关道:“况且,我是从卢家那个狼窝里逃出来的,说是捡了一条命也不算夸张,我心里那根弦自然要绷得紧一些。”
“但你不可以偏概全。”
“以偏概全?家本就是个黑匣子,你若死在自家人手里,他们再对外宣称你是病死的,或者哀思过度而死,通常不会有人管闲事,官府知道一个人死亡,往往是在丧事之后,更无从查起了。
我常常想,不知多少冤魂,或许旁人连发现他们的机会都没有。”
“你还会想这些,”闫寸道:“在你眼里,不是人人皆尘埃吗?”
“我确是那么想的,可真遇到受害者、冤死鬼,还是忍不住想要救一把,可能我还不合格吧。”
“那我希望你永远都别合格。”闫寸认真道。
“我会考虑的。”吴关笑道。
看不出他这句玩笑里有多少认真的成分。
“我不否认,有些事官府确实管不到,但温杜氏……”闫寸撇了一眼牛车上躺着的女人,道:“她似乎是自暴自弃的。”
“似乎,”吴关重复了一遍他认为是重点的内容,继续道:“宽容些吧,毕竟是个刚死了爹的可怜女人,我们还需要从她口中问话呢。”
天已黑了下来,夜风吹着,有了凉意。
大约四五天前就是如此了,两人并未特别在意。
今日的风却有些大,行了一阵子,吴关竟眯了眼睛。
他抬手去『揉』眼,又觉得有水滴落在了手上。
“快走,要下雨。”吴关担忧地看了一眼牛车上的女人。
她本就虚弱,再染个风寒……或许会要命。
闫寸亦催促那车夫道:“快些跟上,县衙就在前头。”
车夫自也不想淋雨,在牲口屁股后猛抽了几鞭子,牛马均撒开蹄子,向着目的地奔去。
刚将温杜氏搀进县衙内堂偏室,雨滴就砸了下来。
吴关吩咐衙役煮些姜汤驱寒,温杜氏虽并未淋雨,可吹了一路风,整个人都在发抖。
“一场秋雨一场凉啊。”闫寸喝着姜汤感慨道。
温杜氏也灌下一大碗姜汤,并开始往嘴里塞食物,她已饿了太久。
一边吃,她一边问道:“我阿耶的案子究竟有何进展?两位需要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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