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不大,摆了一方长桌,一只竹架,长桌上有许多形状各异的刻刀,想来张秀才每日就是在此篆刻的。
或许不仅篆刻,他还在此逃避家里那个傻儿子。
无论水家生出那个一个孩子,父母多要愁得往出躲。
张秀才自桌上拿起了三方印。
“这活儿赶得匆忙,雕刻完工我才发现,有一方印的石料上有一处细小的裂纹,客不妨站过来,我指给您看,若您介意……”
“省省吧。”燕子道:“我看见你手里的刀了。”
嘡啷——
张秀才手中的刻刀掉在了地上,他吓得竟有些头昏目眩,只好低头扶住桌角。
“你抖什么?”燕子又道。
张秀才很想跟这个怪人吐糟一句:正常人动手杀人之前被拆穿了都会抖的好吗?尤其还是被一个背着弓箭跨着刀武力值一看就很爆表的人拆穿,怎么才能做到不抖啊?
可他紧张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不用怕,”燕子道:“若你真动了手,那你已没命了,我之所以提醒你,让你别动手,因为我还想留你一条命。”
张秀才颓然坐在椅子上,“你是京城来的高手吧?前日杀人的也是你吧?你……是不是问出了什么?”
燕子没答话,先是拿过桌上的三方印,看了一下,之收起了刻有“吴关”二字的那一枚。
见燕子不言语,张秀才只好继续道:“我是被逼无奈啊,都是沈家那对姐弟,他们心狠手辣,我也被坑了,真的……你去找他们寻仇吧……”
张秀才叨念了半天,燕子一直没插话,他先是收起了那枚刻有“吴关”二字的印章,之后就开始在陈列成品印章的竹架上翻翻找找。
终于找到一枚刻着荷花图案的玉质印章,燕子绷紧的嘴角向上挑了挑。
“……那日我也不知为何,樱娘她……她从小宝屋内出来,衣衫不整……不该啊,小宝那孩子,虽是痴傻的,可……他绝干不出那种事来……
我怕事情闹大,只好先将樱娘姐弟关在屋内,叫仆役看守起来。
结果还是同一天,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我到了铺子里——我总是在这儿想事情,我想安安静静想一想对策。
就在这时沈氏姐弟一起来了。
沈家弟弟手脚不干净,本已被我赶出了门,我本想快快将他们打发了完事,谁知这姐弟俩竟说要告官,若仅是主欺奴,我也不怕的。
可偏受了欺负的是已有婚约的婢子,这可是要吃罚的。
况且我已听说樱娘那未婚的夫婿在京城做了官儿,若追究下来……恐怕我一家子的命都不够赔的。
我鬼迷了心窍,才听信了沈家姐弟的主意。
沈家姐姐说,只要把樱娘姐弟杀死,那丑事就无人知道了,而他们恰与樱娘姐弟年纪相仿,可假扮之,介时他们可在京城谋个好前程,而我也可保全小宝。
都是他们的主意啊……”
燕子已收起了刻有荷花图案的印章。他终于在张秀才的讲述中听到了一句重点,追问道:“人是谁杀的?”
“这……”
“哦,是你。”燕子了然。
若是沈家姐弟下手的,张秀才绝不会替他们承担罪责,他犹豫了,便说明动手的正是他。
“我是被他们诓骗的啊……”
燕子可不管这些,他又问道:“尸首在哪儿?”
“城南有个破庙,庙里有口破钟,人就埋在那钟底下。”张秀才颓然道。
燕子冲着楼下喊道:“你们都听见了吧?此人已承认了杀人的罪责。”
几名衙役一拥而入,县令最后进屋,冲燕子直拱手,“英雄”“豪侠”地称赞个不停。
“交给你们了。”燕子道:“快快将判决文书和人犯送往大理寺,那位等着呢。”
“一定一定。”
县令亦赶往二楼抓人,卢倾月在其身后,没进屋,只是探头探脑地问道:“结束了?”
“嗯。”
“报官还是管用啊。”
卢倾月如此强调,因为报官的主意是他想的。
既然要将张秀才押往京师,不如动用官府的力量,他们还可少操点心。
“刚才……还真挺危险啊……动刀子啦?”卢倾月又道。
“嗯。”
“那……你接下来……”
“我回去。”
“哦哦。”卢倾月指了指出城的方向,“那……我带商队走了,今日一别……”
燕子没等他将煽情的话说出口,摆了摆手。
卢倾月抱拳拱手,道了一句“保重”,转身离开了。
两人相处一路,虽谈不上多深的交情,但在卢倾月这个没经历过什么大风浪的小商人看来,也算是共同沐浴了血雨腥风,此刻离别,他心中有些感伤。
燕子没对他讲过什么道理,却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他。
原来真正的朋友是这样的,可以不远千里去帮你查明一个真相,甚至可以不问缘由,也不需要感谢,卢倾月那些为了钱财反目成仇的本家兄弟,与之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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