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质变量变的原理吧。”
“是的。”
医生说:
“但你的反驳其实不在于质变量变。因为你的反驳究其本质是在说决定过去与未来的是物质的发展,乃是物质的一种相对状态。在发展的观念中,未来和过去永远不能同时出现,不是简单的时间一去不复返,而是因为物质在一个时间只能存在一种状态。两个物质就是两个物质,永远不要诡辩成一种物质,它们永远不能互成过去未来,是不是?否则哪怕我把你和三亿年后的风信放在一起,你也可以说你们是不同的个体,不是吗?毕竟你们没有共享同一种思维,基因也是不同的,只不过记忆……记忆惊人巧合地重叠了一块,但谁知道是谁梦见了谁呢?”
李明都思考过后,点了点头,他认真严肃地说:
“你讲得对。我是那么想的。”
“也就是说,除非物质在同时表征出两种状态,才能称得上是互成过去未来的……这就好像让一个圆同时是方,让一个成人同时还能变成小孩,让一只猫……既死又活一样不可思议了。但对于真正的世界而言,这真的是不可思议的吗?”
“既死又活的猫……我知道了,这很有意思。”
他们再往上爬一会儿,便已经极其接近山顶。时间已到了午夜最后的一刻。对地球的历法而言,除夕已经过去,新年已然到来。
医生在这时靠在石头上歇了会儿。李明都等待片刻,两个人便在漫漫的黑夜中继续向上走。
医生说:
“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我们退到这一步,在微观世界中仍然是可以找到证据的。二十世纪的一个着名的思维实验,薛定谔的猫,就是这样的存在。在早期的理论发展中,还有很多人认为那只猫其实是固定一种状态的,只是观测者不知道,以为既死又活。但后期的量子理论更倾向于那就是种叠加态,就是同时存在的概率波。粒子的位置、能量与速度都是不确定的状态。佐证了这一现象的便是杨氏双缝实验。
“在这个实验中,人们如果把光束照射在一条狭缝里,那么光通过狭缝,在探照屏上会出现对应这条狭缝尺寸的一条光纹。李先生,你猜猜,如果把狭缝变成两条,让光通过两条彼此平行的狭缝,照射到探照屏上,人们会看到什么呢?”
“……我们的时代,在高中物理里学过这个,屏幕上会出现……”
“一系列明亮条纹与暗淡条纹的图样。”
两个人的声音在无线电波中重叠了一起。不知何来的阳光照耀在他们的头顶,两个玻璃球罩都亮得发白。
医生强压着激动说道:
“而不是两个单缝的图样,就好像光走过了所有可能的路径,然后彼此重叠,按照概率,形成了一系列一切可能的纹理。后来,新的科学家把一束光的强度大大降低,简化成一个光子接一个光子地通过狭缝……你猜猜看,能不能出现干涉图样呢?”
“我记得……老师说依旧可以出现。”
“是的,李先生,依旧可以出现……这就好像光子的过去、未来、其他的状态与可能其实全部包含于光子的内部,只在它通过狭缝的瞬间,瞬间全部展现了出来,使得屏幕上同时出现光子向左走的情形,也出现了光子向右走的情形,只在被观测到的瞬间,全部的一切才会纷纷消失。过去、未来甚至是其他可能的情形居然同时出现在同一块探照屏上,如果把它换成人,就好像人同时是年轻的与年老的。你说这是不是非常不可思议?”
李明都刚想要回答不可思议,但医生却否认了:
“不,但不是的,这不是不可思议,因为它广泛地存在,存在于我们的体内,也存在于我们的体外,存在于这个物质宇宙中的每一个地方……所谓的不可思议只是人们只能看见眼前的现实。”
他有条不紊地说道:
“实验比人的眼睛可靠得多。在比你出生之前,李先生,在二零零三年,人们做实验,使碳六十这么大的分子也出现了双缝干涉,二零一三年,由八百一十个原子组成的分子量超过一万的有机大分子也出现了双缝干涉。二零一九年,短杆菌肽,一种十五个氨基酸长度的天然有机物,已经算是宏观的物质,作为生物大分子,也同样在实验中出现了干涉。李先生你说,这些都是不可思议的,不该出现在我们宇宙中的现象吗?不,不是,它才是物质广泛存在的真实的状态,而我们原先所认知的宏观的世界是统计学的结果,反而是……”
医生停步,沉静地说道:
“虚假,但也不是完全虚假的。”
这时,他们已经一起爬到了山顶。李明都不甚关心医生理论的研究,他站定在环形山山顶的边缘,往身后看是他们刚才一路走上来的路,而往身前投去目光便是一个不知几亿几十亿年前月球留下的深渊。
它是曼氏二号环形坑。一百年前,李明都生活的时代里,第三次登上月球的队伍在这环形坑里留下了虞国的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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