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殿前，神女颜陌战袍未褪，冷眼看着殿内含情脉脉，耳鬓厮磨的两人，脸色苍白得吓人。
她没有出声质问，娇小的身躯在金盔银甲的包裹下略显瘦弱，随意一晃，便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
面无表情的脸上不知在哪里沾染了血迹，清丽卓绝的面庞不复往昔稚嫩，那双澄澈的双眸不知何时染上了冷漠和沧桑。
约莫站了半个时辰，她转身离去，背影孤寂而决绝。
三日后，神殿大厅，气氛冷凝至极，众仙官侧头交接私语。
“这好好的怎么要自请撤回王座？！”
“就是啊，没听说过天道赐下的东西还能被撤回的，七殿这又是发的什么疯？”
“唉，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东西，真是不懂珍惜，这种话能随便说吗？”
“……”
造成这种局面的，正是大殿中央站的笔直的神女颜陌说出的那句：“颜陌无能，难当神殿大任，心有惭愧，请大殿收回封位。”
龙渊上座，脸色沉凝，沉冷的视线盯着她，眼神带着探究，“剿灭六界大患，七殿劳苦功高，何来惭愧一说？若近日疲累，公务稍放即可，本殿会派人处理你封地事宜，撤封一事，往后莫要再提。”
“大殿误会了，颜陌自请收回封位，是想不为杂事牵累，可以自由游历六界，去完成自己一直想做，却没做成的事情，还请大殿成全。”神女颜陌不卑不亢，态度坚决。
龙渊瞳孔骤然一缩，眸底划过一抹连自己也不知道的慌乱。
他眯起眼睛，压抑着怒气，让殿内的闲杂人等都退下。
须臾，殿内只余龙渊与颜陌二人。
他沉着脸，一步步紧逼，眼神中透露着各种复杂的情绪，定定地看着面前一身清冷的人，压低了声音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张脸上再也没有了曾经炙热而纯粹的笑容，那双澄澈的眼睛也不再散发夺目耀眼的光，那个整天跟在他身后叽叽喳喳述说爱恋的小尾巴，变成了面前冷漠无情，眼里再也没有他的陌生人。
她抬眼与他对视，淡淡吐出两个字：“自由。”
龙渊瞳孔一窒。
“百年之期已到，按照约定，你的救命之恩我已经还完了。”
一百年前，龙渊从梼杌口中救下颜陌，她以救命之恩为由赖在他身边，他不厌其烦，问她这恩要报多久，颜陌说那就一百年吧。
本是随口一句戏言，双方都不曾当真，却不知世事变迁，她被责任束缚，逐渐感到窒息，为今竟只能靠这一句戏言来寻求解脱。
而他将这句话遗忘，忘了她的爱是有期限的，也感受不到她逐渐冷却的热情，看不见她顺从背后的隐忍求全，以至于如今恍惚记起，竟如同当头棒喝。
“所以……这一百年，你只是在报恩？”
她微愣，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或许吧，我们这样的人，欠不起别人的债，尤其是……”顿了顿，她看向他，意有所指：“情债。”
龙渊眉头一皱，抓住了什么，“你知道瑶儿的事了？”
颜陌眼睑微敛，语气淡漠：“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
到底认识多年，龙渊偶尔也能感受到她的一些细微情绪，沉默良久，他主动解释：“她确于我有救命之恩，你既然知道，那就多体谅……”
“体谅？”她终是没有忍住，或许内心也并没有自己表现出的那般无所谓，所有压抑的情绪都在这句话之后迸发出来，眉眼染上讥诮，“救命之恩？何其可笑，天道赐你神骨，命与天齐，不死不伤，何来救命一说？让我体谅？呵，你是当真不知这所谓的救命之恩只是我接近你的借口，还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告诉我你们只是普通朋友？”
“究竟是我不懂大方，还是你心怀鬼胎？！”
“……”
“说实话，我对自己挺失望的，原以为爱上的是个顶天立地，绝世无双的大英雄，没想到却是个连自己心意都不敢承认的胆小鬼。”
龙渊脸色沉了下来。
“想听真话吗？”她闭上眼睛，倏而睁开，看着他。
“呵，没错，我知道，并且早就知道，什么都知道，我知道你口中的救命之恩，就是当初真龙认主你险些被反噬时她喂你的那口心头血，知道你所谓的报恩，实际是暗度陈仓，珠胎暗结，也知道你打算尘埃落定之后跟我摊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大概还会学人族男子那般左拥右抱，妻妾成群，只要我识趣，神后的位置就是我的，毕竟我为神族，为苍生做了那么多贡献，若是让一个无名仙族踩在我头上那也太不像话了对不对？不仅如此，我还知道许多连你也不知道的事情，不过我想您大概也不乐意听了。”
龙渊脸色难看至极，她每说一句，四周的温度就下降一分。
“既如此，颜陌也不讨您嫌，还请大殿答应我的诉求。”她话音一转，神情恢复淡漠，“当然，您也不必担心，颜陌只想要自由，过往种种，是非恩怨都一笔勾销，从此一别两宽，相逢陌路。”
“……”
她走后，龙渊站在原地神情恍惚，伸出的右手凝固在虚空，久久不曾动作。
此时此刻的他还不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也不曾想过，未来无数个心痛的瞬间，皆启承于他放手的这一刻。
……
“这些事情，都是龙战诞生以前的事了，你应当不知道吧？”
不远处，两道虚影将一切收入眼底，他们见证了神女颜陌下界一百年来的经历，也见证了她成长的所有历程。
北冥玄烨不置可否，眼底的幽深却表露了他不同寻常的心绪。
“瞧我，又忘了你的身份，连龙战都不知道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呢？你的魂格记忆里，应该从未见过这样的颜陌吧？”南宫琉璃也不介意他的沉默，自顾自道：“她啊，把所有的爱恋都给了龙渊，把所有的精力奉献给了苍生，最后所剩不多的那点热情，才分给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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