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那一个眼睛的时候，何冲感到一阵来自灵魂的颤栗。
这比月亮还大，覆盖了整个天空的眼睛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这个年代还没有什么巨物恐惧症的说法，但何冲感受到的，的确是那样窒息一般的冲击力。
他无法移开，闭上眼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巨大而狭长的眼睛盯着自己，就连灵魂都要被拉扯，揉碎。
何冲感到自己已经要屈服，那宏伟的，淡漠的，冰冷的视线让他忍不住屈膝臣服。
“过去的玄君，经历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他们是如何保持站在这里，直面对方这么多年还没有发疯的？”
“这到底是什么邪神？”
“我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无数的思绪让他脑袋发胀，难以承受。
可就在他的双腿发软，膝盖即将弯折的时候，一只手扶住了他。。
那手骨瘦如柴，但力气却一点儿也不懈怠。
那手支撑着何冲，让他坚持站了起来。
何冲转过头，发现是瞎子张。
这位眼睛失明的老人，此刻拥有了比所有人都更加强大的力量。
那是饱经沧桑之后依旧选择相信的力量。
瞎子张活了这么多年，见过皇帝昏庸，也见过洋人的船坚炮利，见过志士们流血牺牲，也见过军阀们混乱割据，战火缭绕的大地，千疮百孔。
但瞎子张依旧认为，这片土地值得自己拯救，哪怕舍弃生命。
尽管已经失去双眼，可瞎子张依旧注视着这里。
何冲没有什么文彩，倘若陆绊在这里, 或许能这么描述。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 那就是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瞎子张见证了这片土地的沉沦, 败絮其中，挣扎，痛苦，流血牺牲, 黎明之前最黑暗的时光, 正因如此，他才相信黎明终将到来，太阳会照常升起。
如果在黑暗中看不到黎明，那就自己成为黎明。
何冲看到, 除了瞎子张, 还有石不闻，唐缺，杜明，还有千百位九流的前辈。
还有最初的那位玄君, 他站在了何冲的前面。
虽然没有言语, 但何冲清楚, 他才是在这里待的最久的人。
自己这几分钟所受到的折磨，那个人站在这里承受了千百年。
所有人的意志, 都是为了帮助这最初的玄君来对抗邪神。
何冲看到，在众人的意志之间，一道锁链出现, 束缚住了那巨大的眼球。
尽管依旧冷漠而残酷，但那眼球却没有了以往的压制力。
光芒继续照耀, 那眼球逐渐升高，何冲仿佛看到了一个巍然的身影。
那身影被无数锁链束缚, 安安静静，就像一尊活着的雕像。
他很清楚, 这雕像将会成为他们这一辈子的噩梦，直至死亡。
何冲回过神来。
他发现自己站在洞穴里。
自己的手依旧放在那遗骸上方, 可遗骸却已经不知所踪。
只有自己等人, 站在空荡荡的洞穴里, 怅然若失。
地震似乎已经平息下来。
“玄君的尸骸......”
有某种预感在杜明的内心升腾，他本能地觉得, 这座山上的封印短时间里应该不会出现问题了。
这种感觉, 就好像原本被猎人盯上, 可现在，这里已经被忽略过去了。
或许是保护色，或许是别的什么，总之，这里已经发出了安全声明，至少在现有的尺度下，他们已经不用再担心江城山底下的东西了。
一脉人的使命，现在即将步入终结。
几个人相互看了看, 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们走出洞窟，看到外面的景色, 一片大好的河山。
微风吹拂，丝丝凉意沁人心脾。
“不知道陆绊怎么样了？”
何冲想到。
这时，他听到了一阵呼唤声。
俯瞰向下, 他发现，那竟然是七爷。
虽然七爷没有参加玄君的仪式，但他竟然没有下山, 而是把车开了过来。
“我想了想，要是你们都过去了，那留我自己一个人也不是个办法，至少要把你们的尸体扛回去吧，我就开车过来了，你们这是怎么了，快上车啊，愣着做什么，现在地震正好没有了，我们快走啊！”
七爷气喘吁吁，像是跑步就得要了他的命一样。
但没有人立刻回应他的话, 七爷看着走下来的几个人, 不明所以。
自己大概是错过了什么？
七爷恍惚感受到。
...
陆绊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舔自己的脸。
他回过神来，发现是一只柯基。
就在那柯基试图把屁股放在陆绊脸上的时候，他发出了声音。
“停。”
陆绊感觉自己的四肢难以动弹，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身体血肉模糊, 正在阳光下生根发芽。
如果他没有猜错，这是他最开始留在外面的一滴。
至于神殿里的自己，估计已经很美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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