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他的眼睛，许久，他眸光暗了一瞬，转身而走。
冰雪交融里，他的背影越发显得单薄，路上行人匆匆，唯有他一人漫无边际地走着，犹如一条可怜被抛弃的小狗。
云笙心里抽痛了几分，也跟了上去，她一路随着他，看着他走了许久，直到遇到了路上招摇蛮横的王可心。
那姑娘年纪虽小，但心性早已扭曲，她从马车窗口伸出头，斜眼看着路上的男孩，扬起一抹恶毒的微笑。
她当即唤马车停下，拉开车帘，指着言尘恶狠狠地说道：“将他给本小姐抓住。”
言尘眼里闪过一丝惊愕，却也没有挣扎，左右侍从很容易将他控制住，押送回了王府。
王可心抓言尘做什么？云笙看到这一幕，心里十分难受，也跟紧了上去。
言尘为什么流落到了周国，莫不是和此事有关？
“咻咻”风中划过凌厉的鞭声，一鞭鞭地打在了对面那个幼小的孩子身上。
他那身上仅仅的一件单衣已经破不成形，露出的皮肤是一道道明显的血痕，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冷，血珠溅出，却一下子又凝固了。
男孩脸色发白，嘴唇几乎变成透明，随时要昏厥过去，却依旧执拗得一声不吭，盯着地面。
“痛吗？打过这么多小乞丐，你是唯一一个不求饶痛哭的……知道我为什么抓你吗？”
他依旧不说话，王可心眼底的阴翳更加深了些，她声音清脆一字一顿，“和云笙那死人走得近的人，我都看不惯。”
听到云笙的名字，他眼神微动，黑白分明的眸子里似乎倒映着明灭的星光，纤长浓密的睫毛颤了颤，犹如振翼的蝴蝶。
他抬起头来，只见瓷白的肌肤与鲜艳昳丽的血珠相映，他淡漠的眼神令人震撼不已。
王可心吃了一惊，没想到这男孩长得却是挺漂亮的，只不过，这种美艳加剧了她心中暴虐，本来只想简单地打他一顿，而现在，她更想要亲手毁了这人间绝色。
让他死！
“啪！”平静的水面泛起巨大的波澜，水花四溅。
云笙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扔进冰冷的湖中，他却闭上眼睛，一丝都不挣扎。
不要死！不要死啊！
云笙知道这是幻境，她也下意识地无声嘶喊着，心里剧烈地抽痛着，原来是因为她，他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她曾经同情过王可心，认为她是个可怜的人，但并非无恶不作，可是她想错了，王可心就是一个坏到彻底无药可救的疯子。
云笙也随着跳下湖中，她仍然感受不到这里的一花一木，自然也不会感受湖中窒息冰冷的感觉。
男孩犹如一片轻薄的羽毛，飘飘扬扬，他的头发轻轻散开，像是海藻一般。
死了，就再也没有痛苦了。
云笙看着他，眼中蒙上一层白雾，她心里闷得慌，她知道他不会死，可是其中的挣扎会有多么艰难？
时间可以抹平一切都痛苦，可是有些人，从头到尾都活在这艰难的世界里，他们已经习惯了痛苦。
男孩沉入湖底，他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像是真的死了一般。
蓝色的湖面上很快就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湖面光明得犹如磨镜，反射出五彩光芒，这湖底却是一片暗沉，涌着幽暗的气息。
忽然，男孩睁开眼，眼里一片血红，像是盛满地狱之花，诡异昳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变化，不过，也仅仅是一瞬，他的血色褪尽。
一个念头袭来，他不能死，他又像是充满活力，双手双脚比划着，冲出了冰层，他浑身湿漉漉的，身上的伤口不知是因为什么力量奇迹般地恢复了一些。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天大地大，难道无处可以安放他的存在吗？
可是他很快就筋疲力尽地倒下了。
“云笙……”他喃喃地念着她的名字，仿佛这样可以帮他减轻痛楚。
男孩的眸子蒙上一层水雾，像是一池秋水藏着点点星光，他透过空气，竟直直地对上了她如今的眼眸。
云笙被这目光注视着，忽然有种奇异的感觉，她蹲下身，抬起手，想要摸摸他的头。
“你救救我……救救我好不好。”他终于肯低头卑微祈求，黑眸闪烁，犹如被抛弃的小狗。
她的手僵在半空中，他那时候这样无助，而她在哪呢？
“我……我错了，我应该出门，带你走……”云笙说着说着，在这幻境之中，她无法哭泣，眼里却依旧模糊一片。
她胡乱地抹了抹眼睛，看到这地上的言尘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弧度，随即整个幻境定格，变成碎片消失不见。
这里依旧下着雪，白茫茫一片。
她心里忽然感觉到一片绝望。
“想知道他的记忆是如何出现在你脑海里的吗？”一声熟悉的苍老声音响起，回荡着诡异的回音。
又是那个神秘老者！
云笙前两次间歇性失忆，她虽然忘记发生了什么，但是却记住了这个声音！
她一下子就警惕起来，恢复镇静的模样，“你是谁？”
“呵！不必担心，我是来帮你恢复记忆的。”那人比她还更镇定从容地说道：“接着看下去，你自然会知道的。”
说完，那个声音彻底地消失不见了。
看下去，看什么？
云笙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忽然见着这幻境又铺天盖地地换了个场景，这场景她毫不陌生，是地下奴隶城。
铁架上面绑着一个人，那人十分熟悉，又是言尘。
云笙看着他被烙上奴印，眼睛变红，又挣脱了铁链，吓倒了一片人。
她看着他走出牢笼，被萧家人领走，他瞬间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的沉重的步伐犹如从地狱爬出来，带着一身杀戮之气，誓要将人间染上一片血色。
为奴又如何？他心里从来就没有屈服过，反而那些人，在他眼里就是一群待宰羔羊，他会好好让他们付出代价！
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存在什么光明和正义，没有人会同情弱者，他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既然他活着出来了，他会好好珍惜这一次机会，他不会死，但是他要让那些人……生不如死！
当他看到萧家少主萧谭旌之时，不屑地笑了笑，眼里藏着隐晦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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