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恩知道锦衣卫、东厂、神机营早已没了踪影,但又不敢直说,倒是殿中大臣吴履道:“皇上,锦衣卫、东厂、神机营平日里欺压百姓尚可,遇到李闯贼军,早就吓破了胆。”
帝回头一看是吴履,像忽然见到救星似的,迫不及待地问:“吴爱卿可有解围之策?”
吴履道:“皇上,总督京营戎政李国桢可调配的军队有腾骧四卫营、勇士营、内操宦官、侍卫上直军、皇城守卫军、京城巡捕营,大约十万,但这十万仅是奏章上的虚数,内含不少冒名顶替吃空饷的,实有人数仅五万稍余,且多为老弱,不足一战。臣苦思数日,以为形势危急,别无他法,唯二策可用。”
帝急切问道:“那二策?”
吴履道:“第一策:皇上乘龙辇,起御驾,亲往王公大臣府上一走,将各家各室十三岁以上男子集中起来,稍作操练,令上城杀敌。再释放囚徒,令其守城,立功赎罪。复下旨京城各府衙大小官员、衙役停止办公,俱持械上阵,卫戌京师。据臣粗算,如此一来,可得四五万人,虽不能长久守城,但若能坚持十天半月,各路勤王援军必定分沓而至,那时贼寇必退,京城之急可解。”
崇祯帝正在沉吟,王承恩怒道:“吴大人荒谬,皇上乃万金之躯,岂能到王公大臣府上去乞兵?再说,大牢里的罪囚一旦释放,他们岂不趁机捣乱,怎么可能上城杀敌?”
帝止住王承恩,复问吴履道:“第二策呢?”
吴履道:“臣闻去年满清摄政王多尔衮曾致书李自成,相邀伐我大明,共分天下,李贼狂妄自大,欲独吞神器,故严词拒绝之。臣猜,多尔衮与李自成必然有隙。臣又得报,多尔衮为争天下,已兵出沈阳,西渡辽河,欲从蒙古攻取大同,进而扫荡中原,窥视皇权,而大同已为李贼占据,因此,李贼与多尔衮之间必有一战。朝廷可派一能言善辩之士往说李贼,晓之以利害,警告他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臣以为,朝廷可封李贼为西北王,赏银百万,令其替我大明守护西北,抵御满清,李贼若是明智,必然审时度势,班师回巢。”
帝复沉吟,王承恩又忍不住了,呵斥道:“封李贼为西北王?吴履,你反了?”
吴履见阉人无礼,怒道:“君臣商议国家大事,内臣何故多舌?”
王承恩哑口无言,崇祯帝朝二人摆摆手,二人不敢再言。帝知内阁首辅魏藻德颇有才能,问道:“吴大人这退敌二策,魏大人以为如何?”
魏藻德口若悬河,辩才超卓,深得崇祯帝喜爱。可此人除了那张嘴之外,并无他长,因此对于吴履之二策,魏藻德不敢妄议,只得府拜于地,一言不发。帝猜知他惧怕担责,鼓励道:“爱卿但说无妨,爱卿今日之言,朕无有不纳。”魏藻德想起往年为崇祯帝出谋划策的许多大臣,一旦谋虑不周而失败,必遭斩首,因暗思:皇帝反复无常,今日之决策对了也罢,万一以后出了半点儿纰漏,自己定然死无葬身之地。因此,魏藻德诚惶诚恐,始终不敢吭声。
帝大怒,一脚踹翻魏藻德骂道:“误国庸臣,误国庸臣,滚,都给我滚。”
魏藻德与众臣汗流浃背,战战兢兢地退出了殿外。
帝恍恍惚惚地回到龙椅上坐下,良久才道:“吴爱卿之退敌二策甚好,只是,王承恩说得也对,大牢的罪囚本是贼寇,朕岂能依靠贼寇来杀贼寇?朕意,下一道圣旨,令全城百姓上城杀敌,王公大臣个个娇弱,就让他们出银两吧,凡守城将士、百姓杀贼一人,赏银百两。至于封李自成为西北王之事,容朕细虑。”
吴履跪地力谏:“皇上,早在两个月前,城内就有谣言,说什么‘开门迎闯王,不当差,不纳粮。’全城百姓早就盼着贼寇进城了,岂能指望他们去守城?大牢内虽不乏为非作歹之徒,可更多的都是些忠贞爱国之士,他们全是被锦衣卫、东厂诬陷下狱的,皇上若开天恩,赦免他们罪行,他们岂有不舍身报国之理?别的不说,就说曹印,他力主行法,忠心一片,虽在牢中,却时时心系大明安危,放他出来杀敌,有何不可?”
一听到曹印,王承恩不禁打了个寒颤,当年就是王承恩帮李邦华等人出谋划策,又在皇上面前进谗言才将曹印下狱的,如今吴履提出要释放曹印,怎不让王承恩心虚?
“当年若令曹印行法,全力整顿朝纲,事必不至于此,”崇祯一脸茫然,喃喃自语。
王承恩见皇上对当初不用曹印似有悔意,担心他下令释放这个法痴,赶紧岔开话题道:“皇上,既然百姓靠不住,那就下旨,令各部衙门官差和王公大臣家丁一律集中,列队上城杀敌吧,不遵旨者,斩,上城杀敌者,赏,杀敌有功者,晋升官职,如此一来,贼寇一时也攻不进来。”
吴履道:“王公大臣各怀私心,府衙官差贪生怕死,皇上如不亲往督促,仅凭一道圣旨,臣担心……臣担心无人奉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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