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征的队伍走得不声不响。
等九宁听到号角声走出帐篷追到营地外时,只看到暗沉的夜『色』中无数道摇曳的火把,身着甲衣的军士们簇拥着他们的首领,像一条流动的星河,慢慢融于夜『色』中。
他走了。
她目送他的背影一点一点被夜『色』吞没,直到什么都看不见了,拢紧披帛,转身回大帐。
首领离去,营地陡然空了不少,静悄悄的,连马的嘶鸣声也像是消失了一样。
夜深了,寒风冷得刺骨,巡视的兵士依旧尽忠职守,围着营地一圈圈巡查。
鸦雀无声的寂静中,暗夜里突然窜出十几个黑影。
他们行动迅速,没发出一点声响,悄无声息地接近营地,目标直指大帐。
大帐里没有点灯,九宁已经歇下了。
但她没有睡,依旧穿着厚翻领袍,小冠束发,脚下踏长靴,盘腿坐在床上,闭目沉思。
听到暗夜里陡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声,她睁开眼睛。
怀朗也听到这突兀的声响了,立刻发出警示声,佩刀出鞘,和不速之客缠斗在一处。
外面传来厮打声。
九宁没有动。
混『乱』中,一道黑影无声扑向大帐,快步走进来,绕过屏风,看到她,俯身行礼,恭敬道:“殿下。”
九宁下床,“雪庭呢?”
来人是个武僧,答:“阿师在十里外的地方准备接应。”
九宁走出屏风,拢紧长发,“找到他们在哪儿了?”
武僧道:“找到了,他们入蜀,经过梓州的时候,被梓州的孟乾宁扣下了。”
九宁唔一声。
孟乾宁这名字她有印象,是个混不吝的主儿。
这时,一把长刀划开帐帘,怀朗扑了进来。
外面『乱』成一团,火把的光芒照进大帐,映在九宁脸上。
她神『色』平静。
怀朗愕然,看看她,再看看站在她身前举着*屏蔽的关键字*做出保护姿态的武僧,明白过来。
九娘和这些来劫走她的人是一伙的。
或者说,这些人就是九娘安排的,她等着郞主离开,立刻发出号令,让这些人来救她。
难怪这些人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靠近这里,他们肯定早就在九娘的帮助下混进营地了!
怀朗叹口气,举起长刀:“九娘,我得遵照郞主的吩咐,*屏蔽的关键字*了。”
九宁点点头,扭头对武僧道:“不要伤人。”
武僧应喏,上前一步,一枪挥下。
怀朗举刀,格开他的*屏蔽的关键字*。
兵器击打在一处,发出让人牙酸的锐响。
趁怀朗分|身无术,另外几个武僧奔进大帐,护送九宁先离开,送她上了匹马:“殿下先走,我们留下断后。”
说完,猛地拍一下马背,骏马长嘶,撒开四蹄,不要命地狂奔起来。
四名肩披白氅的亲兵飞身上马,跟上九宁,手中*屏蔽的关键字*接连挑翻前来阻拦他们的兵士,牢牢跟在九宁四周,护着她冲出营地。
骏马利箭一般飞驰,九宁稳住身形,回头看一眼营地。
如她所料,其他部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选择在一旁观望,没有贸然靠近。
这里毕竟不是军营,只是参加盟约的部落会面议事的地方,守卫还是有松懈之处。
马蹄如雷,回『荡』在无垠雪地中。
很快,武僧勒马停下来,道:“殿下,阿师就在此处等候。”
他话音落下,道旁忽然窜出十几支火把,一队人马骑马走下缓坡,个个身披白氅,头束巾帻,手执*屏蔽的关键字*,面容冷肃。
唯有当中一人身着僧服,眉眼精致,斯文俊秀,气度飘逸出尘。
他驱马走近几步,细细端详九宁。
其实并没有分离太久,但却像是隔了很久很久。
他看着九宁,发现她有些不一样了。
雪庭怔了怔,半晌后,似如梦初醒,道:“先离开这里。”
九宁却摇了摇头。
她拢紧衣领,驱马往山坡上走,停在一处地势高的地方,指指山下一条道路,道:“他来了。”
雪庭皱眉:“周嘉行?”
九宁点点头。
武僧和亲兵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位亲兵打扮的男人拿鞭子挠了挠下巴,问:“周嘉行就是苏晏?”
雪庭嗯了一声,领着这个发问的亲兵靠近九宁,道:“殿下,这位是游骑将军杨涧。”
九宁回眸,含笑道:“原来阁下就是人谓“奇儿”的杨将军,久仰。”
……
“奇儿”可不是贬低之语,这是夸杨涧少有奇才,天赋突出。
杨涧,节度使杨昌之子。十几年前,读书不成总被父亲嫌恶的杨涧随父亲进京觐见天子,有幸得到武宗皇帝召见。
武宗皇帝见到杨涧,非常喜欢,夸他是奇儿,日后必定是国之栋梁,嘱咐杨昌好生培养。
杨昌认为儿子连文章都不会背,怎么可能如武宗说的那样做一个栋梁?
后来杨涧长大,和懦弱怕事、能文不能武的父亲杨昌不同,杨涧是个天生的将才,十几岁就在几次围剿山匪中展『露』出锋芒。杨昌本想让他从文,奈何他不屑书本。父子为此事多次发生争执,后来杨昌想起武宗说过的话,叹了一句这是天意,干脆让杨涧领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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