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神探是握紧电话,垂着头,久久无言。他的身边,扬声器里的噪音抓挠着空气,传播出阵阵哀鸣。很久很久,久到在妻子开口前,他突然像预知了般给出回复:“你先去。”
挂断电话后,他坐到了医生的办公桌上,从怀里掏出两枚盈如辰星的黑晶石。他一手紧握圣岩,一手打开手机的备忘录,沉声诵念那冗长的经文。他的语速渐快,圣岩的体积骤减。那犹如实体的金丝盘绕回旋,只待赞美帝皇的经文诵读完毕,便组构为相应的奇迹:
“灾难从高空来,裂变自远山起。无措的牛羊奔逃在平原旷野,无辜的生命跪拜在深林荒地。
我们是牛羊的主人,我们是生命的结晶。
我们不曾逃亡,因为我们谨记——山河湖海皆是祂的土地;我们顶礼膜拜,因为我们相信——罪孽与否皆入祂的眼里…
祂既是造领天地的创始者,亦是天地孕育的守护者…
祂既是我们的主人,亦是我们的慈悲心。
祂说——
无罪者何必惊恐,任那天崩地裂,你们依旧卧上你们的床,继续你们的安息。
失去牛羊的,你们何必哭啼!待天谴的愤怒消去,牛羊自会回归你们的土地。
你们谨记了!帝皇的光是不容欺瞒的正义,帝皇的眼是明辨因果的如今。
白日自山而起。那太阳赐予你荫庇,驱散雷霆的乌云。
银月追光而去。那月亮赉赏你光明,照耀道路的崎岖。
神圣的帝皇啊,我赞颂祢的姓名;伟大的帝皇啊,我追随你的指引。
我落下虔诚的膝,恳求祢免受无辜者的灾害,护佑我等的性命;我合上忠诚的掌,恳求祢宽恕有罪者的过去,赦免他们的曾经。
我等出入他们的家园,引领负罪之人重回光明;他们追随我等的信仰,坚信仁慈的帝皇原宥愚昧的心。
从今天到明日,从将来到往昔。从前与未来的改悔者,请共尊帝皇的伟力——
请持守卫之光,得领庇护之象。”
金丝交织成盾,融入他的躯体。见两枚圣岩消解一空,重施庇护之盾的男人松惬了不少——他的安全,再次得到保障。
正如他的漂亮胡子一样,这套从格威兰人身上学来的方法,是一道高性价比的护身符。
使用完奇迹,还没等他抽一条卷烟,肚子就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一场虚惊,吓光了他的体能。演讲前同事请客的酒宴,算是白白浪费了。没办法,他休息够了,是该走出医务室、去推开大楼的门了。
不过,在那之前,适当的饱腹是必须的。因此,他又打开冰箱,取了盒奶油冰淇淋,一勺一勺挖进嘴里,吃得比鹅肝配蓝莓酱还香。
好死不死的,电话响了。只是看见了来电人的姓名,他的脸色就难堪了几分。他把木勺一折,塞进冰淇淋的纸盒里,将刚刚帮他解馋的垃圾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对着接通的电话说:
“嗯?”
一阵颤抖的女音,缓缓渗入他的耳膜:“我在看电视,见到你…我想,你要先给家里报平安,就等了等,你、你没事吧?”
“听听我的嗓门,像是有事吗?我说过,必要的时候再来找我!我很忙,忙得很!”
“我知道,我就是想…”
“说吧,是钱又不够了?”神探掏出牛皮钱夹,从里面取了张汇款单,尖声尖气地照念了一遍,“六零一八,九月二十三,十五万迪欧…刚过去两天,你不会是花干净了?”
“没有,还留了很多…我是担心,电视里…”
“不劳你操心,带着她在博萨住好,别乱逛。记住我的话,那堆黄皮耗子是朝晟的看门狗,太招摇了,容易被他们盯上。万一出了意外,我可爱莫能助。”
“我找你,真的是关心你,没有…”
“你的弟弟?是不是在旁听啊?”神探话锋一转,噎住了女人的解释。莎莎响的通讯杂音,则证明他猜测无误,或许,他当真拥有敏锐的嗅觉。诚然,他没有心情自夸,反而厉笑着追问,“叫他过来接电话,我倒要听听,他又吹了哪些妖风,哄你来跟我甜言蜜语了?”
“没、没有…”
“我告诉过你多少回?他上次惹来的麻烦,我花了多少关系才摆平?要不是他磕了药开车,能在那么宽阔的地方撞死人?你知道,我这个人念旧情,我是看在你的份上,顶着上面的压力,叫一个老头顶包了——你知不知道,设计一个国立大学的教授,得罪了多少关系?你是跟我保证过的,带着他去博萨戒瘾,竟然还瞒着我骗孩子过去?看在孩子的份上,我既往不咎,钱我照旧发,还发双倍,你要是还对不起我,信了他的鬼话,想拿钱给他买药,那你就去买!”
果不其然,电话那边,突然多出了一个焦躁欣喜的男音:“姐夫!谢谢姐夫!感恩不…”
“话还没说完,你急什么?急着露马脚啊?”神探摸了把胡子,轻蔑的态度溢于言表,“我是说,要你的好姐姐帮你把药配的浓上一些,就两倍、不,三倍、五倍!就五倍!抽足了,往你的腿里一扎,你就能永远快活了——去天国快活,是个好主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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