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破口大骂:
“一堆饭桶!他们在集结什么?集结起来泡茶吃点心吗?”
一位大臣合起双手,沉重而无奈地劝说起来:
“陛下,消消气,我认为如今的态势,还不至于闹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您看,那些作乱的探员、叛徒始终不敢进入王宫,说明他们还是心存敬畏,他们畏惧陛下的威严,他们敬重陛下的品德。陛下登基近三十年,格威兰在陛下的治理下飞速发展,生机蓬勃,只不过前人积攒的矛盾,在近几年集中爆发,引发了小小的不良反应。当前,陛下仅需要安抚挑拨他们生事的领导骨干,尽量把眼前的危机干预过去,一旦海军进入灰都,陛下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哦?你要我和他们妥协?你要我向他们承认错误?你要我说,是我用人失察,才养了你们这帮只会夸夸其谈,成日讨论救助流浪狗、保护森林、限制汽车储油量、规定蹲马桶没有擦马桶座要缴多少罚金的饭桶吗?!”
大臣们你看我、我看你,无不是有口难辩。他们总不能承认自己是饭桶,承认自己提过的那些建议纯粹是为了应付差事、好让自己看着不像是白拿工资的闲人吧?那样的话,他们不就等于自愿替陛下背起骂名,要被怒气冲冲的黑水探员们抓出去枪毙了吗?
国王气得猛烈咳嗽,喝了碗侍女端来的蜜茶才缓过气。他吐出一口脓痰,撑着权杖挺直腰板,往书房外走去:
“罢了,把你们骂成腌海燕也没用。帝皇在上,庇佑忠于祢的子民吧——奥兰德家族永世崇敬祢,望祢的光辉洒遍失落的土地。”
“陛下…”
“走吧,与我同去看看,看看这些年轻的密探是受何人蒙蔽。不要惊慌,站在我的身后,贤者的余威会保护你们。”
国王作出承诺,大臣们不想答应也不行了。他们唯唯诺诺地跟在国王后面,像是一排追着鸭妈妈的小黄鸭,屁颠屁颠地走出深宫,来到了无人看守的宫门之后。
看到停在宫门外的坦克,他们的心肌险些抽了筋。别的不说,单是那门口径超过五点七尺的主炮,就能撕碎他们的护身奇迹,在他们拨通电话让亲人或安保公司启用天国之门前把他们射成焦灰。趁着国王不留神,已经有不少人偷偷掉队,扭头跑回王宫内殿,借助传送奇迹溜之大吉了。
对某些人而言,和真正的生命比,政治生命的价值还是太卑微了,不是吗?
国王走到一辆坦克之前,用权杖敲击地面,向着围住他宫殿的探员们下达旨意:
“退下!”
探员们保持立正的姿势,无人正眼看向他,皆是紧抓怀里的步枪、不肯后退一步,全不把他们在训练营里宣誓效忠的王庭的主人、格威兰的君主、国家的领导者放在眼里。
国王握住权杖的指节白到发青。他二度敲响地面,正欲开口训诫,却被一个神情憔悴的秃头男子拦在了身前。
是谢尔德,他挡着不肯认输的国王,发出了无力的叹息:“陛下,回去吧。”
“回去?”国王扫视着不肯让步的探员,背过身,却发现大臣们都跑了个没影,唯有冷笑着揶揄,“回去写逊位诏书,承认是我让格威兰衰落至今天这副德性的吗?把我幽禁在深宫里,看着你们接受他的封赏和提携,取代我的亲信,取代我的势力…把我的经营变为泡影?”
“您哪还有亲信呢?”谢尔德拍着反光的秃顶,无奈地酝酿最委婉的措辞,免得惹怒了国王,让对方犯了老年人必不可少的犟脾气,“看看吧,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在您的身后了,这座王宫可以属于任意一名奥兰德家族的子弟,而不是与您绑定。”
“那就让他来,让他亲自从我手里拿走他想要的东西,让他夺走我的权杖,让他摘取我的桂冠,让他亲手杀死我、杀死他的父亲。”
谢尔德咂咂嘴,用大拇指和食指搓起嘴唇上方的胡茬,嗓音是无尽的空虚:
“事实上,殿下对我调动人员的内情一无所知…我是瞒着他进行的。您明白了吗?今天,我是没有退路的,我身后的同僚们都是回不了头的。”
闻言,国王的眼中难藏憎恶的喜悦。他恢复了胜券在握的威仪,用权杖狠狠地震撼了大地:“唤他来!我与他当面说清。”
谢尔德先回看身后的探员们,再看向国王,头摇得坚定不移:“不行,陛下,不行。”
“那…你就杀了我。”
“弑君?我怎么敢呢?”
“哼,怕是有心而无力吧?”
谢尔德没有答话,而是盘腿坐在原地,敞开怀抱迎接夜空上的新月,说:
“贤者在您的后方,对我们这些子民来说,您就是无敌的。今天,您大可以抛却您的祖先创造的荣耀和威信,杀死我们这些叛逆的子民,拉着格威兰坠入万劫不复的悬崖,沉入炼狱。您若是自私到不计身后事的昏君,就拽着格威兰溺毙吧,我们会在路上陪着您。”
国王险险跌倒在地,幸好有侍女搀扶,他才用双手撑着权杖重新屹立。他咬着牙,铺在脸上的粉彩盖不住粗大的毛孔,修饰用的阴影藏不了深沟似的皱纹。他的脖子胀成了水桶,头却伸不出去,唯有挣扎着吐息,一词一停顿,比倾家荡产后翻盘的赌鬼更为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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