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托却在他带来的流浪汉里认出了一位老熟人——
那名用横幅作衣服,用油漆控诉驻军与政府官员之暴行的老教师,竟然从市中心的圣堂逃到了郊区的货仓。
有巴尔托授意,加之真理教首肯,看守们也不便说什么,反正巴尔托的金主钱多货足,分些鸡蛋牛奶养十几个活口尚能接受。
其实,连巴尔托自己也不知道,留着这些流浪汉的目的何为。
靠着痴傻的流浪汉去投毒?或是发动自杀式袭击?拜托,他是黑社会,又不是真理教的疯子,哪做得来这么没有人性的事?
在巴尔托心中,最没人性的当属真理教。他们高价卖粮、高价卖药、高价卖果蔬,却视金钱如粪土,大头扔给北共治区的驻军、官僚,几乎是赔本赚吆喝,口袋里的钱还不如德都这个代他们洗钱、刮货的黑老大赚得多。
帝皇才晓得他们想拱多大的火。届时,那团异教徒燃起的忤逆之火会焚尽帝皇的信徒,这些流浪汉也会倒在烈火过后的余烬中,化作无名的焦炭,在多年后被好事者发掘,葬入没有墓碑的荒冢,成为悼念时代的信标。
这些话,巴尔托对那位受过严重烧伤的流浪汉说过,而他是怎么回答的呢?他拆开饼干盒,用盒纸叠出一只千纸鹤,轻轻放在巴尔托的头顶。
“回来了?巴尔,走,咱们去洗浴中心,替你洗洗尘!”
黑帮打手们的庆贺声中断了巴尔托的回忆。他们眼里的巴尔托,好比是帝皇派来的财富之星。他清点完藏在卡车货箱暗层里的黄金和钞票,拿够自己的,留好老怀特的,再扛起巴尔托,替舟车劳顿的好兄弟接风洗尘。
坐着豪车,巴尔托却没有拥抱美人的兴致,喝完应酬的酒便借口不胜酒力,带着几个最信得过的兄弟去泡温泉。
车窗外,伏韦仑人的精神肉眼可见的萎靡。过去的伏韦仑再怎么经济衰退,仍有着深厚的工业底蕴,民众的工资再低,生活环境再恶劣,也无需担忧衣食问题。但近两年,怀特家族仗着王庭的关系,大肆采购伏韦仑的物资,引起物价上涨,急剧提升了伏韦仑人的生活成本。
怀特家族出价合理,商家有钱赚,政府有税收,这些人都乐于和怀特家族合作,唯独苦了伏韦仑的老百姓。由于黑水的人早已放出消息,他们都清楚怀特家族的保护伞是王庭的公主,指望开明的君主救他们于水火中的幻想是不可能实现了。
经此一来,王庭在留黎安行省的威信大打折扣,起码伏韦仑周遭的舆论再非王庭能管控。伏韦仑已然是法外王国,驻扎高琴科索一线的陆军官兵和当地黑帮沆瀣一气,再加上泥塑木雕的警察系统,搞得本就生活艰辛的伏韦仑人怨声载道,令格威兰于二十年战争时期的工业核心死气沉沉。
泡进温泉里的巴尔托想起伏韦仑警署的那些警员,感触良多:
“警察和黑帮总是朋友。”
一位打手附和道:
“互通有无,交易消息,互利共存嘛。”
巴尔托哈哈大笑:
“是啊,政府不公的地方,我们自然泛滥成灾。”
和巴尔托混得最熟的得力干将用毛巾薅了脸,发出奸诈的坏笑:
“巴尔,你是不是在棕皮的地盘巧遇了心上人啊?”
“嗯?何来这一说?”
“哎,你看,过去大家组团玩女人,你都是最积极的那个啊,现在呢?请客你都不去啦。”
“兄弟,听我一句劝吧——
有的女人,裤裆比菜市场泡了三十年死鱼的垃圾坑还臭。为了那一瞬间的快乐而害了病,真不值得。
听我的,束身自爱吧!格威兰的女人碰不得!”
“不对啊,搁从前,拿你的男女问题耍开心,你肯定是气急败坏的。兄弟们,你们说,巴尔是不是在共治区找到心仪的美人儿了?”
巴尔托喝着冰镇果醋,自嘲道:
“大概是找到了吧!”
而一个人不生气的原因,代表着他对某些事物彻底失去了信心。这些黑帮的打手怎么能想不明白这一点?他们不过是拿巴尔托寻开心,相互增进关系——
因为巴尔托这个人,他们是越难看懂了。
巴尔托点了根烟,跟他们讲起故事。说是在灰都,有过一件轰动王庭的案例:
一个男人的妻子婚内出轨,生下了情夫的孩子,闹上法庭。法官偏袒女方,直言男人若有绅士风度,就该原谅妻子的过失。谁知一个月后,男人杀了妻子、孩子与情夫和法官律师,把他们的尸体做成风干肉,串在法院的围墙上示威。
打手们听得不耐烦,直咋呼:
“老故事了,老故事了,巴尔,你也学着那什么…拾人牙慧、拾人牙慧了!”
难为这群平均学历不够初中的人说出这么古朴的形容词,巴尔托耐心地反问:
“你们就不好奇,其他国家的人们是怎么评论这个事的?”
“你倒是说嘛。”
“北共治区的人会签下协议,用以血还血的方式买他们的命,然后等着警察上门抓自己;南共治区的人会告知亲朋邻里,把狗男女和法官捆起来,送去圣城受刑;而格威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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