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不了,就那样吧…”收回眼角的余光后,迦罗娜如是暗叹,“照顾好她,照顾她一辈子…直到我也老去,在天国重拾过去…过去啊。”
牵挂不分如今与过去。哪怕走过一个世纪,混血者还是忘不了曾经。或许,当林海的家园焚毁于战火时,她就和浴血重生的阿竹一样,永远停留在那无法磨灭的伤痛里,再也走不出去。至死也是那个带着邻家的弟弟乘坐火车、离开故乡的少女。
阿竹,无秋,班布先生又有怎样的感想?熟识本源之道的他,会认为他的娜姐和小林还是从前的姐弟吗?也许,他想过,也许,他从未在意。正看着两个孩子堆捏陶土的他,只是个平平无奇的老人而已,想知道答案?谁敢?谁会?面对这帝皇使者,有勇气的人无心去问,有心人又没有勇气去问。
若真有胆识者开口,他会一笑顾之,如现在这样感叹:“人怎么想,只有天知道。”
“班布爷爷,别动呀,你看你看,你一动,眼睛的位置就刻不准啦,”见当模特的爷爷改变了姿势,拿着木雕刀的阿纳塔急得直跺脚,指着堆成胸像的黏土,鼓高了腮帮子,“快坐回去,快坐回去啦。”
赛尔却是不急,用雕刀剔除多余的黏土,再补上欠缺的部分,照着班布爷爷的相貌,修整出头肩的雏形,可算松了口气。他拿起未拆的包装纸,看着“低温雕塑泥”的字样,轻轻碰了碰下巴,小声感叹:“真神奇啊,还可以这样做雕塑…比和了水的泥好玩多了。”
“怎么,赛尔哥哥没玩过吗?”阿纳塔眨巴着眼睛,停住刻印着眼眶的雕刀,“这是很热门的玩具哦!博萨和中洲,都没有的吗?”
生长在林海的赛尔尴尬笑笑:“嗯,没见过呢。我是在乡村长大的,在我们村里,孩子们都是挖些泥巴兑水玩,有些偷懒的想省事,就直接…撒尿和泥。”
“哇,真脏!脏脏的呀!”阿纳塔吐了吐舌头,又猛地掷下雕刀,凑到少年身旁,拉着他的胳膊往外跑,“但是,听着又好有趣!走,赛尔哥哥,我们去葡萄园,也尿尿和泥巴玩!”
“咳、咳…阿纳塔,有了好的玩具,不卫生的替代品就免了吧,”童言无忌,听得跟丈夫喝茶的齐约娜差点呛着,“专心雕好,过些天,老师可要检查的,如果不合格,千万别回来哭鼻子哦?”
“嗯…培训班的老师是挺凶的,”阿纳塔哆嗦了一下,急忙拾起雕刀,抹弄出头发的轮廓,“是位棕色皮肤的老爷爷,也是从中洲来的,每次开课,都要转着圈看我们用不用功,可严厉了。”
“阿纳塔,要注意分寸,”看着电视节目的杜森挪过眼,在看向儿子与少年的同时,偷偷瞟起老人的神情,却见他仿若木雕、祥和平静,“措辞首重礼仪,即使是任性的小朋友,喊着别人随地方便也不礼貌,而阿纳塔,记住,你是大人。”
“说什么呢,杜森,”齐约娜走向受训斥的儿子,安抚着忐忑的心,鼓励他快些完结手里的课业,“加把劲,阿纳塔,没事的,在妈妈眼里,阿纳塔永远都是孩子。”
“哈哈,”老班布无视了杜森的警惕,示意孩子们暂停,在客厅里展臂提腿、舒活筋骨,“母亲眼里,孩子总是长不大的;父亲心中,孩子总是快成人的。多多包涵吧,阿纳塔。”
在孩子与母亲的诩笑中,老班布坐回沙发,继续当模特,直到深夜。等赛尔刻好最后一道头发的纹路,阿纳塔拿硬毛笔戳完面容上的毛孔,照着老人堆塑的胸像宣告成功。乍看之下,足有八分相像;就是仔细对照,那种坐酸了屁股后咬牙苦脸的神态,也是惟妙惟肖。
“阿纳塔,真厉害,”在老人欣赏渐硬化的塑像时,赛尔鼓起掌,笑容如温暖的早阳,“活灵活现的眼睛,满满是爷爷的心绪,栩栩如生呢。”
有少年带头,老班布很乐意打着节拍,撺掇着齐约娜和杜森来表扬努力的孩子。在庆贺的掌声里,阿纳塔自豪地挺起胸,宣布要给爸爸妈妈、哥哥爷爷都塑一件小比例的胸像,用以鸣谢家人和朋友的支持。可惜,兴头上的男孩没注意到,父亲是笑中带惧,偷瞄老人的眼睛是警惕的戒备,否则,他定然会求着爸爸保持这眼神,将之刻绘在新的塑像,给培训班的同学们炫耀,自己的爸爸生了双比电视上最出名的影星更有神的眼睛。
在朋友们告辞时,阿纳塔缠着赛尔要了格威兰人流行的贴面礼,兴奋地跳回卧室,愣是被母亲押进卫生间才去沐浴。儿子对少年的态度,杜森是看在眼里,烦在心里。那些嗜好雄性木精灵的买家常拿学院派的论文替自己站台,说身为男人,酷爱有少女外貌的同性木精灵也并无不妥,还拿论文里的统计数据自圆其说,说什么被木精灵家庭收养的人类孩童,在成年后,十有八九都取向模糊。以前,他是将这些鬼话当成变态们自找的台阶,可现在,见儿子粘着少年的那股恶心劲,他真想见见撰写那篇论文的教授,夸他有先见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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