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缠绕庇护之盾,令隔绝伤害的奇迹之光迅速褪色。软了腿的议员扒着墙,刚站直了腰板,又给硕大的肚腩牵向地面,摔了个狗啃泥。什么变态的情趣、蔑视的权力、怡然的淡定,通通闪出这畸形的躯壳,叫这头龌龊的肥猪现了原形。
吵嚷中,议员在质问,质问这失心疯的圣恩者从何而来。言谈间,不难听出,兼任法官之职的诉命议员全不把黑水的人放在眼里,料定他们是无胆暗杀的鹰犬。可除了黑水,议员又想不出,在康曼城之内,还有谁敢妨碍自己的好事、以至于像要宰了自己?
“私人恩怨,”德瓦·格拉戈一脚踹烂了脚议员的要害,低头看了眼染红的黑皮鞋,在惨痛的猪叫里打开衣柜,把一套衣物捧到床头,背过身去,“快换吧,没人看,我不会看的。”
阳光微暖,年老的心没了困惑和恐慌,已是有力的安详,心的主人则睁圆了竖瞳,说:
“谢谢,格拉戈先生。”
换好一套深灰色的纱衣后,雅星迪·艾普菲洛又站到德瓦·格拉戈的身前,深深鞠了一躬。接着,他瞅向还捂着胯间打滚的议员,浑圆的眼瞳又一次收束。若要描述他的眼神,憎恨可不够恰当,最精准的形容该是嫌恶——一个洁癖者迫于无奈,捏着鼻子踩进熏肿眼睛的公共厕所的嫌恶。
终于,他的目光落上关掉的风扇。木精灵拿出与窈窕的身材不符的力气,抡起电风扇,站回议员的身前。危险的阴影遏制住痛觉,让缩成团的肥肉举起虚弱的手,开口求饶:“报警,报警…我要求警察来…”
“要警察来?不该是你去自首?”
“我、我自首…我自首…”
“好啊,去炼狱的刀山上爬行,蠕动到帝皇脚下自首吧。”
风扇的铁网罩重重砸断议员的手肘。这件由聚合物与钢铁组成的制冷设备,成为施以惩戒的最佳刑具。没多久,网罩砸得变形,螺丝钉嵌入肉里,扇叶被鲜血覆盖,受刑的人是苦苦哀求,险些被凌辱的受害者还没出足气,又拿电风扇的插头猛拍那张可恨的脸,直到戳烂鼻孔、戳破眼球,才消去被凌辱的愤恨。
要是再补上几轮,木精灵定能处死这罪大恶极的可憎者,可在这关键的时刻,不知是心软还是害怕,他扔开快要断成两截的风扇,去拿还在床头充电的老人机:“报警吧…不,格拉戈先生,黑水可有设立举报的热线?啊…”
在微微的惊愕中,德瓦握住木精灵的手,抽走点亮屏幕的电话。接着,他走向神智尚清醒的议员,闭上眼,抬高腿,猛地踏落,在骨血飞溅之刻释放熊火,只留一具无头的焦尸在油脂的香气里抽搐:“你心太软了,做事就要做绝。”
怔住了,雅星迪是怔住了。当他明白议员已是尸体的第一秒,脱口而出的却非自己的困境:“你怎么办?”
“我是圣恩者,杀了人也不至于判刑,”这时候,德瓦看向窗外的朝阳,感到一种久违的温暖在血液里流淌,忽然生出了冲动、受任何处罚也心甘的冲动,但张开口,说出的又是其他,“我在共治区有一些关系,我往那边跑…你也走吧,康曼城不配留住你,回瑟兰去,到别处去,不必待在这里,待在这烂了根的土地…”
“到处是摄像头,是监控,你能怎么脱身?”
“不试试,又有谁知道?”德瓦甩过头,再没看木精灵一眼,而是朝客厅走去,打算处理议员保镖的尸体,“收拾吧,我送你离开,希望你记得,这肮脏的灰都、腐朽的格威兰…至少有位朋友在乎你。”
“我…”
没等轻掩心房的木精灵说完,一声惊叹推开了烧坏锁的防盗门,迎着德瓦的警惕抢先踏入客厅:“呼…来迟一步,幸好,还能赶上落幕的典礼。”
来者自然是曼德·福斯特。半小时前,一群墨镜遮脸的打手围住他的车,送来议员先生的警告,叫他管好自己的事,当心成为在风暴里迷失方向的搜救舰,变作溺亡者的陪葬品。
小小的刁难,岂能困住福斯特先生?他摇落车窗,给领头的保镖说了些鲜有人知的姓名,就吓得这群凶徒一哄而散。为此,他还浪费些时间,开了罐咖啡,下车欣赏挑衅了猛虎后、群狼逃窜的丑态。等来到艾普菲洛先生的家门前,见防盗门的把手处给熔出了窟窿,他就明白情况有变。但闻到那股人体烧熟的气味,他又确信为时未晚,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现在,他捋直了整洁的山羊胡子,拿手杖帮烤糊的尸体翻了翻身,帮死者换了个更舒服的睡姿,摘掉礼帽,向木精灵和圣恩者行礼:“冒昧打扰,路上耽搁了,烦请原谅。艾普菲洛先生,这位…可是你的爱人?”
“不,”德瓦抬手拦住想走出卧室的木精灵,率先抢答并质问,“你是谁?”
麻烦,还得靠焦急的木精灵解决。在说明对方的身份后,雅星迪可算想起要命的误会,急忙向福斯特先生解释自己和格拉戈先生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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