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难过的是,爹修补房顶,一脚踩空摔下来,摔坏了腰,再干不了农活了。
娘彻夜地哭。
我安慰她:“没事的,娘,我也会干活,我会很努力干活,不会让你和弟弟委屈的。”
娘却还是哭。
家里很快揭不开锅了。
我比以往更努力地干农活,可这是年初,庄稼得秋天才成熟。这剩下的日子,怎么办呢?
我每天都在发愁,担心爹娘和弟弟饿肚子。
那一天,娘早早地爬起来,替我梳了头发,说带我进城。
我奇怪地问:“为什么要进城?我们活还没干呢。”
娘摸摸我的脸,说:“不干活。今天我们不用干活。”
她带着我进了都城。
我从没到过都城,没想过原来房子还可以那么漂亮,穿的衣服可以那么好看。
我看花了眼。
等我反应过来,娘拉着我,在路边坐下,往我头发上插了一根竹签子。
我不明白,这是做什么?
有个男人过来问:“这小女孩,多大了?”
娘回答说:“六岁!她六岁了!很能干活!”
那人就笑:“我买她又不是为了干活。”
娘愣了一下。
那人打量着我,那个眼神总让我回想起爹,还有带走四姐的男人。他伸手要来捏我的脸,我害怕,咬住了他的手指。
那人吃痛,一脚踹在我肚子上。
我被踹倒在地上,头晕眼花,朦朦胧胧听见那人骂个不停。
我捂着肚子,特别难受。
“胡遵,怎么又在这儿碰到你啊?”
清亮的女声忽然响起。
“卿……卿大将军。”
“大将军怎么来这儿了?”
听到“大将军”,我挣扎着坐起身。
人特别多,我没看见大将军,反而是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小跑过来,蹲下来,轻轻地问我:“你没事吧?”
声音软乎乎的,让我想起四姐。
不同的是她身上很香,脸颊白里透红。
像小仙女。
“我叫卿令仪,”小仙女冲我笑,“你放心吧,今天有我娘亲在,没有人会欺负你的。”
她笑起来那么好看,像春天山野间所有的花一起绽放。
我莫名地脸红。
“怎么样,人没事儿吧?”
头顶传下来声音,我抬起头,对上那张一辈子都忘不掉的脸。
那就是大将军卿言。
她看看我,说:“要不跟我回去吧,我让人给你看看。”
边上,娘爬起来,说:“这是我女儿,你不能随便带走。”
卿言侧目,好笑道:“自己的女儿,也舍得卖?你知道都是些什么人会买吗?”
在他身后,名叫胡遵的男人鼻青脸肿,已被她教训过了。
娘红着眼睛,说:“我……我没办法……我男人摔残了,我还有个小儿子……”
卿言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掏出钱袋,给她塞了五两银子。
娘受宠若惊。
“带你女儿去看大夫,以后别再卖她了。”卿言说。
娘点着头。
她牵起我要走。
但是我坚定地站在原地,说:“我不回去。”
娘不明白:“你不回去,那你要做什么?”
我说:“我要和大将军一起,成为大将军那样的人。”
娘怔住。
卿言则是哈哈大笑。
将军府特别大。
卿令仪带着我去看大夫。
给我洗澡、换衣服、梳头发。
她给我很好吃的糕点,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吃着吃着,我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怎么啦?”卿令仪问。
我说起四姐。
卿令仪听得很生气,一把拉起我的手,“走!我们去把你四姐也接来!”
她带上几个将士,去了村子里。
我敲开男人的房门。
他看见我本来很不耐烦,看见我身后的卿令仪还有其他将士,这才没敢发作。他说:“你四姐没福气,生孩子难产死了。”
我睁大眼睛:“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我冲进家里,找了个遍。
没有四姐。
男人带我去了坟地,指着一个小土包,说:“她在这里。”
小小的一个土包,连墓碑都没有。
可怎么会有墓碑呢?四姐是没有名字的。
我难过得说不出话。
卿言听说了这事,出钱修葺了四姐的坟墓,给她做了一块墓碑。
她问我四姐的名字,我说不上来。
卿令仪提议说:“那我们给她取一个好啦。”
她转头问我:“你姐姐喜欢什么?”
我悄悄望了一眼卿言,小声说:“大将军。”
卿令仪一愣,卿言也一愣。
卿言笑道:“那就叫她四言,如何?”
卿令仪说:“言是我娘亲的名。”
四姐终于有了名字,四言,刻在她的墓碑上。我想,要是她还活着,一定特别高兴。
而我呢,我会连着四姐的那份,一起好好地活下去。
“对了,”卿令仪看向我,“给你也取个名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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