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时间即将到来,请参与演出人员及时登车。"机械女声在院子里回荡,声音里带着电流的杂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小吴啊,我们边走边说。"局长翻开文件新的一页,纸张轻微颤动。
吴芷晴跟着局长走向那辆黑色"战马"轿车时,注意到局长走路的姿势有些特别——右腿似乎比左腿短了一截,每一步都带着几乎不可察觉的停顿。
黑色轿车的车门比普通车辆厚实许多,吴芷晴拉开车门时感受到异常的重量。车内弥漫着皮革和枪油混合的气味,座椅上铺着暗红色的羊毛垫。
局长拉开车门坐进后排,真皮座椅在他身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坐前面。"局长头也不抬地说道,手指依旧翻看着那份文件。吴芷晴绕到副驾驶。
车门关上的声音沉闷厚重,吴芷晴刚系好安全带,就听见局长在后排说:"开快点。"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却让驾驶座上的年轻司机立刻绷直了后背。
司机点了点头,左手从驾驶座下方摸出一张深红色通行证。证件在阳光下闪过一道镭射防伪标记,吴芷晴瞥见上面印着"甲级特别通行"和一枚五星。司机将它插在前挡风玻璃的卡槽里。
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转速表指针猛地甩向右侧。司机一脚将油门踩到底的瞬间,吴芷晴感觉像是被人当胸踹了一脚——强大的推背感把他死死按在座椅上,后颈与头枕碰撞发出"咚"的闷响。窗外的景物骤然模糊成色块,速度表在短短三秒内就从0飙到了120。
"左转然后..."吴芷晴刚开口就感到一阵反胃。他死死抓住车门上方的把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把手表面包裹的防滑橡胶已经被磨得光滑,显然经常承受这样的暴力驾驶。
"他知道位置。"局长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吴芷晴通过后视镜看到老人正用一支金色钢笔在文件上做着批注,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甚至压过了引擎的轰鸣。车子在急转弯时轮胎发出刺耳的尖叫,局长却座的稳如泰山。
吴芷晴的胃部再次翻涌,他咬紧牙关,喉结上下滚动。仪表盘反射的光线里,他看见自己额头上沁出的冷汗正顺着太阳穴滑落。司机却像个机器人般面无表情,双手以标准姿势握着方向盘,转弯时手臂肌肉线条在制服下清晰可见。
又一组连续弯道。车子以近乎漂移的姿态切过弯心,离心力让吴芷晴的视野边缘开始发黑。后视镜里,局长依然保持着优雅的坐姿,甚至还有闲情从大衣内袋掏出一块怀表看了眼时间。怀表链子在剧烈摇晃的车厢内划出直线轨迹。
“再快点。”局长合上文件。
司机闻言立刻换挡,引擎声变得更加狂暴。他们冲过一个铁路道口时,车子几乎腾空而起,落地时的震动让吴芷晴的牙齿狠狠磕在一起。后座却传来局长轻轻的笑声:"你父亲有和你说起当年的事吗?"
吴芷晴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安全带边缘。"我也是刚知道不久..."他的声音有些发涩,像是许久未用的齿轮突然转动。
吴芷晴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那个在新奥尔良边境开小诊所的医生,整天给人免费治疗的老好人..."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吴芷晴的视线却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父亲穿着洗得发白的白大褂,在简陋的诊所里为病人缝合伤口的模样。诊所用的是最便宜的缝合线,但父亲的手法总是那么轻柔。
"我从来没想过..."吴芷晴的声音轻得几乎被引擎声淹没,"他会是一级战斗英雄勋章获得者,还是周书记亲自颁发的。"
局长的目光在后视镜里与吴芷晴相遇,那双布满皱纹的眼睛突然变得异常明亮。"我是那五十九个之一。"老人说这句话时,右手不自觉地按在了右腿外侧,那里有一个不自然的凸起。
吴芷晴猛地转过头,瞳孔微微收缩。他想起父亲那次喝醉后都会重复的那段话:"我枪法不好...没在战场上杀过一个人...就是在一场战斗里...救了五十九个同志...算不上什么英雄..."
记忆中的父亲说到这里就会停下来,眼神飘向远方诊所墙上挂着的那幅边境地图。地图上用红笔圈出的那个无名高地,现在想来,应该就是当年的战场。
"他说谎了。"局长的声音将吴芷晴拉回现实,"那场战斗里,他一个人起到的作用比我们所有人都大。"老人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文件袋。
"他救了我们五十九个,也救了整个战局。"局长的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今天的天气。
轿车碾过减速带的震动中,局长突然放下手中文件,苍老的指节叩了叩前排座椅。后视镜里,他浑浊的眼底泛起涟漪:"他现在怎么样了?"
吴芷晴望着挡风玻璃上飞速倒退的路标,想起父亲总把听诊器挂在白大褂口袋的模样,嘴角不自觉扬起:"挺好的,每天踩着露水去诊所,给街坊邻居看病时总爱哼《茉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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