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灯的烛芯突然爆出一星灯花,将张四维收缩的瞳孔映得发亮。
他仔细地听着儿子吟唱着诗句。
脑海中,不禁充满疑惑,这混帐东西……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
不像自己的儿子,倒像是别人家的孩子。
优秀了。
在听完张丁征的吟唱后,张四维顿了许久,才开口说道:“九域风涛都踏遍……半片海域归大明……这个调调起得太高了。”
“爹啊,你若是乘船远航,见到波涛的海浪,你就会知道儿子起的这个调调不高。”
张四维叹了口气。
他的生存之道,就是中庸。
“明日入宫……陛下若问起爪洼的战事……你可不能承认。”
“爹你且放心,孩儿知道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事情不该说。”
“回去吧,早些歇着。”
张丁征闻言站起身来,躬身行了一礼:“是,父亲。”
张丁征离开了书房,步声踏过天井青砖,惊起廊下栖息的夜鹭,扑棱棱的振翅声混着远处隐约的更声,渐渐消弭在月洞门外。
此时空中月亮高悬,将张丁征的影子映射在了路上。
他走了数步后,忽然抬起头来,看向悬挂天际的明月,停顿片刻,喃喃自语道:“西洋的月亮总隔着层雾,东洋的月又瘦得像把刀。哪有我们大明的月亮——又大又圆又亮……这轮月亮照在大海上这才叫‘海月通明’呢!”
此时的张丁征胸怀都比之前大了不少,意志也比之前坚定了许多。
当然,在这其中,那段被贩卖到船上做苦工的日子,是最为重要的。
干活的日子,锻炼了他。
人啊,永远站在最高处的时候,不会去想着下面的人怎么过活,可若是有朝一日,在最底层混了一段时间,走了上去,他会更加珍惜自己此时拥有的东西。
在张丁征傍晚入京的时候,天子就已经知道了他回来了,不过,朱翊钧是个有人情味的皇帝,出去那么长时间,回来一趟,先让他跟家里面的人团聚一下。
而到了第二日,一大早。
宫里面的传旨太监便去了张府,召张丁征入宫。
早就做好准备的张丁征,在得到旨意之后,立即出发。
天刚破晓,靛青色的宫墙还浸在晨雾里,张丁征踩着露水跟在传旨太监身后。
身体挺得笔直,绿色朝服下勒出笔直的腰线,鹭鸶补子随着步幅微微晃动。
张丁征也有官身,朝见天子,当然要把天子御赐的朝服穿上。
不一会儿,张丁征进入了乾清宫。
乾清宫的铜鹤香炉正冒起青烟,朱翊钧披着玄色常服倚坐在龙椅上,拿着一卷武备志,正在查看。
而张丁征进来,他也没有抬头。
“臣张丁征,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张丁征撩袍跪落,额头触到冰凉的金砖,朝服下摆铺成整整齐齐的扇形。
直到书页翻动的“唰”声停了,才传来朱翊钧浑厚且充满威严的嗓音:“起来吧。”
“谢陛下。”说着,张丁征缓缓起身。
“ 你知道不知道爪洼在打仗啊。”
“启奏陛下,咱们大明朝在爪洼有一个港口,我明军在岛上奋战之时,臣刚好停靠爪洼,得知此事。”
朱翊钧放下武备志,看向张丁征,而后稍稍一愣,这么黑。
脸上黑的发亮。
“爪洼岛上浴血的将士们是英雄,是功臣,在朕看来,你也是英雄,也是功臣。”
闻言,张丁征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
“陛下谬赞。臣不过是替陛下,把大明的旗号,插到西洋人望不到的地方去。”
“好啊,有这等雄心壮志,很好。说说吧,塔顺国要了什么条件。”
张丁征闻言,稍稍一愣,他还想着找机会奏陈皇帝陛下呢,这,这怎么天子知道这件事情呢。
难不成是陈璘。
不过,陈璘知道的细节也不多啊。
“怎么,朕问你了,你倒是不愿意说了,朕说了,你是大明朝的功臣,是英雄,朕岂会让功臣英雄失信于人呢,他们想要什么,你一五一十说出来。”朱翊钧笑着说道。
此时的天子心情算是不错的。
“陛下,塔顺国国主陆运之,愿将国土三百里,两个上好的港口,人丁四十余万,奴隶数万,奉与大明,不过他想,想要当一侯爵,朝堂能恩赐土地,每年能领上粟米,并且,他不想入京,想着在福建,两广之地生活。”
朱翊钧听完之后点了点头:“要求并不多吗,朕准了,让他快些归回故土。”
“是,陛下,宁波港最近有五艘商船要前往爪洼,臣回需得力的干事前往塔顺国,将陛下的旨意准许的旨意带到,到了年底,陆运之便可携带家眷返回大明。”张丁征赶忙说道。
皇家第一号远航商号大船队。
要船有船,有炮有枪,可以说,在南洋除了大明福建水师之外,他就是实力最为雄厚的。
整体的组织架构也较为完善。
整个船队张丁征是东家,下面有着二十六个船长,每个船长管理着两艘船,四五百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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