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自打冯敬和来了之后,廉州府的大小官员从一些细节方面嗅出了与以往许多不同的味道。
首先,原本只是宫中派来监督的小太监,可冯敬和不但有了正式的官职“采珠使”,同时也有了明确的品序——从五品!
要知道,知县的品序也才正七品,知府的品序正五品。这就意味着,冯敬和的品序只比知府低半级,与知州平起平坐。
仅是品级还是小事,廉州府的官员还发现,原本府学的一个偏院,也被知州下令,辟出来,成了“采珠使”的署地。
接下来的几个月,一连串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事,更加令廉州府的官员惊掉了下巴。
先是广东布政司从各地调了五六名七品、八品的官员进驻采珠使衙。没过多久,由水师一名参将亲自前来,给采珠使衙送来了由三艘大船,六艘子母快船组成的船队。
至于“大牧海”这个官职的尊称,说来就更加有趣。
由于自古以来,从未有有过“采珠使”这个官职,一开始,所有人对该怎么尊称冯敬和都犯了难,叫他“天使”吧(惯例把传达圣旨的太监称为天使,原因是太监离天子最近,又是传达圣旨的使者,所以简称“天使”)他又不是来传圣旨之人。
叫他“老爷”吧?以冯敬和的年纪,属实让人叫不出口。
最后还是知府的首席西席师爷灵机一动,参照冯敬和的品序(从五品,与知州平级)及职责(负责督办海中珍稀之物),把知州尊称“大牧将”换了一个字,想出了“大牧海”这个称呼。
这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事情,让偏安一隅的廉州府大小官员大开眼界,同时,一些未经证实的传闻,开始在这个小城中流传开来——新来的采珠使是当今皇上眼前的大红人,是眼下宫中炙手可热的“中相”魏公公入宫前的儿子……。
关于这些谣传,冯敬和不是不知道,可他却懒得理会。因为,反过头来说,那些谣言或多或少还能给他带来一些便利,所以,冯敬和干脆装聋作哑,不做任何解释。
“回大牧海,我估摸着那些小崽子不是不想追,而是没办法再追下去了。”周东来微微弯腰,低声说道。
“没办法追下去?为何?”冯敬和的眉毛一挑,斜了周东来一眼。
“大牧海有所不知,我们追了快两天,此片海域再过去一点便是安南的永安州。那些小崽子再追过去,怕是不妥。”周东来解释道。
“安南的永安州?居然离我们这么近?”周东来的解释大大出乎了冯敬和的意料,他没想到,在他脑中万里无疆的大明帝国,自己坐船才两天不到就到安南的海域。
“传我的令!再往前走一走!”终归是还不满二十岁的人,听到前方不远便是安南的海域,冯敬和好奇心一下就被勾了起来。
“大牧海,不可!不可!”周东来吓了一跳,赶紧出言阻拦。
在周东来眼中,这个太监非但没有传闻中的骄横跋扈,反倒对自己和手下的水手关照有加。
除了平日里严厉一些,冯敬和可以说对待这支自己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船队中的上下,都十分宽厚。
不但,粮饷按时足额发放,还三不五时,对表现好的人赏下一些银两,无论那些人是普通水手亦或是有官职之人,皆一视同仁。
所以,将近两个月相处下来,周东来打心底里对眼前的这个太监充满了好感。
而此时,眼看冯敬和要闯进安南人的水域,周东来岂能无动于衷?
“无妨,本官只是让你把船开近一些,不碍事!”本来从小就对域外风情充满了幻想,眼下,安南人的永安州就近在咫尺,冯敬和根本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大牧海,再往前,万一遇上了安南人的船,闹将起来,届时,怕是不好向上交代。”眼见冯敬一意孤行要往前闯,周东来只能想办法好言相劝。
“无妨无妨!本官只是看看便走。遇上安南人又如何?难道他们还敢对上国之臣不敬?”冯敬和终究还是年轻。
“好吧,咱们远远看看便走。”既然根本劝不动,周东来也无可奈何,他也怕再说下去,真惹恼了冯敬和,倒霉的还是自己。
“大牧海!你用这个看吧!”说罢,周东来把手中的单筒千里镜,递了过去。
随着冯敬和的命令,福船开始缓缓的前行,周东来的双手不自觉的死死抓住身前的扶手,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当有啥稀奇的?岸上跟咱们一样呀?”嘴上虽然不停的抱怨,可举着千里镜的冯敬和,眼睛一刻都没离开镜筒。
“有啥区别,也就隔了一百多里而已。”看到冯敬和专注的用千里镜看着海岸,周东来撇了撇嘴,小声的嘟囔。
突然,冯敬和惊讶的说道:“咦?安南人怎么会有如此多的大船?”
又专注的看了一会儿,只见他伸手把千里镜递给了周东来。
听闻冯敬和的话,周东来赶紧举起千里镜,凑近镜筒,只见,远处的岸边,数艘大船的影子出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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