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有信,秋月无边。
夜色已深,除了秋虫的鸣叫,此时的山中静寂一片,除了偶尔山风吹过,带起一片沙沙声。
两千多人的队伍,铁窑根本没地方给他们住下,幸好,这些人一生都在山林中生活,所以,即便没有任何遮挡,在林子中住上几夜也无妨。
头枕着手臂,看着头顶满天璀璨的星河,不知是许山海的酒太过于霸道,还是心中牵挂着峒中,躺在厚厚的干草上,韦阿洪没有一点睡意。
突然,不远处,一阵阵轻微的沙沙声响起,韦阿洪旁边的几个汉子,立马从地上弹了起来,紧握手中的开山刀,警觉的望着声音传来的地方。
“阿清哥!”
“阿清哥!”
皎洁的月色,使得汉子们一眼便认出了朝这边走来的韦阿清的身影。纷纷压低了声音,招呼道。
“阿清,你怎么也没睡?”听到来人是韦阿清,韦阿洪翻身坐了起来。
“这汉人的酒太烈,刚才迷糊了一会儿,现在反倒睡不着了。”韦阿清一边走一边说。
白天吃过一些东西后,许山海便带着韦阿洪等人,在铁窑、铁冶厂、大水潭、河边新土炉看了一圈,并且,一边带他们看,一边亲自给他们做讲解。
待到天黑之后,一行人又回到大石板处,架起篝火,开始了喝酒、吃肉。
由于从未喝过如此烈的酒,韦阿清、韦阿昌几人,没喝两碗,便头一歪,倒下了。
韦阿洪则是一直坐在许山海身边陪他聊天,加之许山海本来就不怎么喝酒,所以,到最后,反倒是只喝了一碗的韦阿洪还保持着清醒。
半夜里不睡觉,却摸黑过来找自己,韦阿洪估摸着韦阿清有什么心思。索性,站起身,兄弟俩一前一后的朝不远处的一棵大树走去。
前后脚在大树旁站定,还未等韦阿洪开口,韦阿清便幽幽的来了一句:“汉人真富啊!”
“嗯?”这莫名其妙的话,让韦阿洪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看到什么了?”
“下午的时候,你看到那草棚外,堆着的铁箭头吗?那么多,都快有半个人那么高了。”一边说,韦阿清一边用双手比划着。
“还有,草棚里,铺了一地的铁枪头和没装上的砍刀……。”
“再有啊,水车旁,一叠一叠锤好的铁甲。”
“阿洪,你想一想,如果我们有一千个全身铁甲,背着铁箭头的勇士,三十六垌,谁是我们的对手?就算是土司见到你我,都要退让三分!”韦阿清的脸上满是羡慕和憧憬。
“还是小先生厉害!”韦阿洪由衷的说道。
“这铁窑还是我和阿昌带人夺下来的,你不知道,那会儿,这铁窑除了挖出来的石头之外,啥都没有。可是,短短数月间,小先生便把这里建了起来,还能自己做兵刃、铁甲。属实了不起!”身为铁窑的见证者,韦阿洪对许山海的敬仰之情,溢于言表。
韦阿清没有接话,陷入了沉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半晌,他突然压低了声音:“我瞅着下面所有人加起来不超过三千,能战者更是不到千数……。”
“是啊,所以,我才要带你们过来,不然以他们这点人,万一官军找来,麻烦可就大了!”韦阿洪没往别处想,顺着韦阿清的话,自顾自的说道。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狐疑的看了身边的韦阿清一眼,说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想,如果把这里收到我们手中,峒中的儿郎们都有好兵器,那么山中谁还敢小瞧我们?”韦阿清故作轻松的说道。
“况且,这里本就是你带人抢来的,现在他们人少,我们拿回来又怎样?”生怕韦阿洪不明白自己的话,韦阿清又补了一句。
吃惊的往后退了一步,韦阿洪盯着韦阿清,夜色中,他的双眸闪着光,可眼中透着的却是陌生。他怎么都没想到,刚才那番话是从韦阿清口中说出来。
一段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韦阿洪轻叹一声问道:“阿清!你可知当初土司征调,我们垌子为什么可以不派一人?”
“我知道啊!是阿爹送了几担盐巴和铁料给土司,所以,我们垌子可以不用派人去。怎么想到说这个?”虽说,之前的韦阿清常年游荡在外,动辄一两个月垌里都见不到他的身影,但是,这不代表,峒中发生的大事他就一点都不知道。
“你知道那些盐巴和铁料是哪儿来的吗?”韦阿洪追问道。
“不是拿峒中的皮毛和山货,到州城跟汉人换的吗?”很多事,韦阿清知道,可是,知道得却不多。
“不!那些盐巴和铁料是我找小先生要来的,他什么都没要,白白送给我们的!”说到这里,韦阿洪眼前浮现出,林宗泽冷漠、干脆拒绝的模样,以及徐子晋脸上那无能为力尴尬的表情。
“正是小先生给了我那几担盐巴和铁料,垌子里的儿郎们才不用去替人送命!如果,当时从垌子里抽走五百的垌丁,你觉得百溪垌那个与阿爹斗了一辈子的老鬼会放过我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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