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3章:松烟墨里的密语
陈轩将《辨瓷手记》平摊在景德镇临时租住的书案上,窗外的雨丝斜斜打在雕花木窗上,洇出一片水痕。小林正用软毛刷细细清理书页边缘的霉斑,忽然“咦”了一声:“师父,这页纸的边缘好像有点不一样。”
陈轩凑近看去,手记第37页记载着宋代官窑“紫口铁足”的鉴别特征,纸页右下角有一处极淡的褶皱,在台灯暖黄的光线下,隐约透出与周围不同的纤维走向。他想起玄山氏惯用特殊手法隐藏信息,便取来一支狼毫笔,蘸了点清水轻轻点在褶皱处。
水痕晕开的瞬间,原本空白的纸角竟浮现出几行淡灰色的字迹,像是用某种遇水显色的矿物颜料写成。“‘松烟为引,墨中藏窍,落马桥左,窑工旧寮’”,陈轩逐字念出,眉头微蹙,“落马桥窑址我们昨天刚去过,只找到那半件官窑贯耳瓶,没见到什么‘旧寮’啊。”
小林捧着那半块从窑址泥土里挖出来的瓷片拼接成的瓶身,接口处还沾着未清理干净的青灰色窑渣:“会不会是指窑工住的工棚?可考古队说那片区域早就被江水冲毁了。”
陈轩没说话,拿起玄鉴镜凑到手记上方。镜面星图流转间,那几行字的边缘突然泛起细碎的金光,像是有无数微小的星点在墨迹里跳动。更奇异的是,“松烟”二字的笔画中,竟显露出几缕极细的黑色纹路,拼在一起活像一幅微型地图——正是落马桥窑址的局部地形,只是在标注窑炉位置的旁边,多了一个从未在考古资料里见过的小圆圈。
“是墨的问题。”陈轩忽然想起《辨瓷手记》开篇提到的“玄山制墨法”,玄山氏当年为记录鉴瓷心得,特意用松烟、麝香和景德镇特有的“珠山泉水”自制墨条,“这种墨里混了碾碎的玛瑙末,平时看不出来,遇镜光会显形。”他指尖点向地图上的小圆圈,“这里应该就是‘窑工旧寮’,昨天我们只顾着找窑炉,漏了这个地方。”
雨势渐歇时,两人带着工具再次来到落马桥遗址。考古队的临时围栏外,几个戴草帽的村民正蹲在田埂上抽烟,见陈轩回来,其中一个皮肤黝黑的老汉站起身:“后生,你们不是昨天来的专家吗?那破窑里还能有啥宝贝?”
“大爷,我们想再看看窑址东边那片洼地。”陈轩递过一瓶矿泉水,目光扫过老汉脚边的泥地——那里沾着几片细碎的青灰色陶片,边缘有明显的手工捏制痕迹,不像是官窑瓷片,倒像是民间常用的粗陶。
老汉咂咂嘴:“那片啊,以前是烂泥塘,前几年挖渠排水才弄干,底下全是碎砖烂瓦。”他忽然压低声音,“说起来邪门得很,去年有个外乡人在那儿挖地基,刨出个黑陶罐,里面装着些黑乎乎的东西,看着像……像没烧透的墨块?”
陈轩心里一动。他让小林在原地等着,自己跟着老汉往洼地走。刚踩进松软的泥土,鞋底就传来“咔”的一声轻响,像是踢到了什么硬物。扒开表层的浮土,一块巴掌大的青灰色砖块露了出来,砖面刻着个模糊的“工”字——正是宋代窑工专用的标记砖。
“往下挖。”陈轩从背包里取出小铲子,小心翼翼地清理砖块周围的泥土。没挖多深,铲子碰到了一块平整的石板,石板边缘有明显的撬动痕迹。两人合力掀开石板,一股混合着霉味和松脂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底下竟是个半米见方的土窖,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几个黑陶罐,罐口用红布封着,布上还盖着个小小的陶印,印文是“窑工李四”。
“这是宋代窑工的私人藏物。”陈轩拿起最上面的一个陶罐,红布一揭开,里面果然装着十几锭墨条,墨色乌黑发亮,断面泛着松烟特有的光泽。他取过一锭凑近闻,隐约有麝香的清苦气,正是玄山氏特制的松烟墨。而在墨条底下,还压着几张泛黄的麻纸,纸上用同样的墨写着密密麻麻的字。
小林赶紧递过放大镜。麻纸上的字迹歪歪扭扭,显然出自没多少文化的窑工之手,但内容却让两人吃了一惊——这竟是北宋宣和年间落马桥窑工的“工记”,记录着每月烧窑的日期、用了多少松柴,甚至还有几行隐晦的抱怨:“今岁贡品逾百,累坏十夫,管事藏私,取精品三,埋于寮后……”
“管事藏起来的精品,会不会就是手记里说的‘窑工私藏贡品’?”小林眼睛发亮,指着麻纸最后一行,“这里写着‘墨尽则藏,以烟为记’。”
陈轩拿起一锭墨条在指间搓了搓,墨粉落在白纸上,显出极淡的青绿色。他忽然想起玄山氏对宋代制墨的注解:“官窑窑工制墨,常混入窑火余烬,正品余烬显青,次品显灰。”他将墨粉凑近玄鉴镜,镜面立刻映出一团柔和的青光,光团里竟浮现出三个模糊的字:“灶台底”。
两人顺着洼地边缘找了一圈,在一棵老樟树下发现了一个用砖石垒成的简易灶台,样式看着有些年头了。陈轩用铲子敲了敲灶台侧面的砖块,声音发空。拆开砖块,里面果然藏着个深蓝色的锦盒,盒子上落满了灰尘,却依旧能看出精致的缠枝纹刺绣——这是宋代宫廷专用的“锦缘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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