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最终也没有爆发。他只是压住所有情绪,抓起我的手按在他的胸口,我听到他的心跳竟然也跳得咚咚作响:“时光阴,你到底是装傻,还是真傻?”
我摇摇头,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然后又抽回手。齐朝暮顿了顿,也后退半步,又变回那个滴水不漏的齐领导。
因为我们两个都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门外,我母亲在询问能不能进来。
这间屋子隔音很好。母亲应该没有听到我们两个刚刚针锋相对的话。齐朝暮慢慢整理领带,动作也优雅如常。但我注意到,他颈侧暴起的青筋,以及警服面料某处不太自然的褶皱。
“妈,您进来吧。”我应了声。
母亲端着果盘推门而入。
“齐领导,要不要尝尝现切的西海芒果?”母亲笑盈盈地放下玻璃碗,又看看我,“光阴小时候,也很喜欢吃这些甜甜的东西呢。”
我欲盖弥彰地整理乱糟糟的衣领,齐朝暮却很自然地舀起一勺芒果丁,又变成了那个温文尔雅的京官,“谢谢伯母。我刚才正和光阴说下次行动调岗的事呢......”
“哦?那你们进展怎么样了?”我母亲笑着问,“这些不涉密吧,我能听听吗?”
“当然。伯母,您就替我转告伯父一句吧——‘路’是自己选的。”齐朝暮淡淡一笑。
我和母亲都听懂了。
从齐朝暮角度来说,路是他自己选的。意思是万一出事,不会追责我们西海方面。
从我父亲角度来说,路是自己选的,意思是,我父亲也不必再干扰齐朝暮的选择了,他自己心里有数,也不愿妥协。
两层意思都很明白。
但我总觉得,他还有一层意思。
或许,他还在暗示我吧。
母亲把果盘放在我俩中间,又静悄悄推门出去了。
屋内空气仿佛凝固了。我俩就这么看着盘里的芒果,谁也没动手,谁也没动口。
“好。你可以继续当你的鸵鸟,但你最好正视你自己。”齐朝暮的语气没有丝毫情绪起伏,让我捉摸不透,“不要逞强,如果你明知道自己单独搞不定,那就请求支援——”
说着,齐朝暮猝然对我出手:“——别等到你没有还手之力的时候,只能后悔,只能任他们宰割。”
“齐朝暮!”我在又惊又气的情形下,也忍不住直呼其大名。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力道拽得踉跄,下意识寻找支点,还真是毫无还手之力地半跪在软垫沙发上。
师傅没有伸手扶我一把,只是静静看着我说:“假如拍卖会上都是我这种人,你要怎么办?你也要以这个姿势跪在他们面前,任他们宰割吗?”
“师傅,我菜,我就多练。人这一辈子都是用经验堆出来的。我不能让您永远保护我。”我挣开他的钳制,警校格斗课形成的肌肉记忆让我的动作快过思考。等反应过来时,我们又扭打在沙发里。
“再说,您还能当我一辈子的护身符不成?”我只觉得心脏微微发痛,“而且您这护身符也太不耐用了吧。用一次,我就得去ICU守您几天几夜!”
对话即将失控。又是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我们俩。
一个年轻警员探头进来:“时队,您中午安排我们做了痕迹检验,现在又发现拍卖会邀请函上还有隐形墨水痕迹,您要不要看看......?”
话没说完,他好奇地打量着我们俩纠缠一起的姿势:“呃...齐领导也在啊。要不我过会儿再来?”
“先出去。”我俩齐声说。
送走这人,在齐朝暮手底下,我的领带已经皱得不成样子。海风掀起落地窗的纱帘,我看见霓虹灯的光影在他脸上变幻闪烁。“当年有人问我为什么拼命,我说这是警察的天职。”他背对着我,说,“但其实,对你,我也有一部分私心......”
我没细听他嘟嘟囔囔了什么,只是看见我俩刚才缠斗时候,他的警服散了,衬衫扣子崩开也两颗,锁骨下方的弹孔疤痕清晰可见。
还是他西海湾负的伤。还是那几颗穿透防弹衣的子弹留下的。医生说,再偏两厘米就会击中他的心脏。
我的手指突然失了力气,被他趁机反扣住十指。
我的手还攥着他的领口,见他锁骨那道疤随着吞咽起伏,像条粉色的蛇。我松开手。目光避开他的伤疤,鬼使神差地问,“你那里...还疼吗?”
齐朝暮也停顿片刻,这才意识到我在说什么。
“疼,当然疼。”他猛地抓住我作乱的手按在胸口:“但更疼的是这里。”
他声音突然沙哑:“每次看你头也不回往火坑里跳,我就开始揪心。就比子弹穿心还疼。”
齐朝暮忽然一使劲,用力拽着我的领带把我拉近,直到我们能看清彼此睫毛的颤动:“你还记得你伤得最重的那一次吗?看到你浑身是血躺在担架上,你猜猜我又是什么感觉?”
“不一样。”我吃力地摇摇头,“我们不一样。这次是文物侦查,不是普通刑侦。文物侦查后劲太大。或许永远不会有人死,但到处都在流血。你知道他们的手段,他们或许真能查得到你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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