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是什么?
天蒙蒙亮,季漻川抱着被雨摧残的一大捧虞美人,站在长廊下,看檐下打盹的沈朝之。
他谨慎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在遇到零之前,他虽然很怕鬼神,但对这些东西的概念非常模糊。
他以为鬼祟就是飘来飘去的白影,只会在天黑后出现,没有实体,长得吓人。
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零让他深深意识到世界对邪祟的定义是非常丰富而广泛的。
他其实不想草木皆兵,但他又忍不住警惕地观察沈朝之。
昨天晚上季漻川是想溜的,他边慢慢推开房门,边在心里琢磨怎么编造一个自然的借口离开。
而外头,沈朝之还在灯光下看书。
沈朝之一点没觉察这边微小的动静,靠着一把花梨木圈椅,缎白襟染上微黄的旧灯光,眼睫垂下,唇角有明显的一点凹进去的影。
很像一副嵌在老钟表里古旧的描画。
季漻川看了一会,得有十几分钟,这期间沈朝之一直在看书,翻了好几页。
季漻川就默默回去了。
他再次躺下后,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里总想到沈朝之在灯下看书的情景。
也不是被漂亮到。
虽然沈朝之确实很漂亮,往那一坐跟尊精雕细琢的玉似的。
但主要是,他发现,沈朝之在看的书,竟然是《共产党宣言》。
这就把季漻川整不会了。
季漻川懵逼地睡着了,没过几小时,院子里又传来琵琶声。
雨还没停,外头落下稀稀落落的雨点。
巷子里那棵遮天蔽日的老槐树,有大半枝叶探进沈朝之的院子。
沈朝之就在槐树下弹琵琶。
弹累了,他挑了墙角几株还没被雨打歪的虞美人,剪了剪叶子,又浇了浇水,感伤地抚过蔫巴的粉白花瓣。
季漻川打着哈欠看到这一幕,嘴角抽搐,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然后沈朝之就在槐树下睡着了,怀里还搭着他那把琵琶。
季漻川起来收拾院子时,沈朝之正睡得沉,眉头蹙起来,似乎做了噩梦。
沈朝之家里竟然没有扫帚之类的工具,季漻川只能把残花败叶都捡起来,抱在怀里,等会出门一起处理掉。
昨晚的雨太大了,地上全是碎槐花,乍看铺了层薄雪似的。
季漻川盯了会,认命地开始收拾,把湿淋淋的碎花瓣全装进袋子里。
他动作很轻,但一抬头,沈朝之还是醒了,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季漻川猝不及防跟沈朝之对视,对方有一双实在漂亮的瑞凤眼,眼角内勾外翘,黑白分明,明晃晃地倒映着他自己。
季漻川还没说什么,沈朝之又露出那种神情。古怪的、犹疑的,但是直勾勾望着他的。
沈朝之忽然伸出手。
他左手拇指上的翡翠指环,好像从不摘下,就这么碰到季漻川的脸,又冷又硬,但是触感转瞬即逝。
季漻川皱眉了,躲过去,“沈老板?”
沈朝之说:“你鬓角落了槐花。”
季漻川觉得这话怪怪的,但是沈朝之的表情很平静,神态也非常自然,季漻川只能说:“哦。”
沈朝之就笑了,莫名其妙的。
一场雨后,槐花香更重了,衬着凉爽天景,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但是沈朝之不是一般人,季漻川谨慎地问沈朝之怎么处理残花败叶时,沈朝之都快要捂鼻子了:“都扔远点。”
季漻川就松口气。他原本以为沈朝之装装的,可能会指挥他学什么葬花之类的。
还好沈朝之没那么装。
沈朝之受不了雨后的槐花清香,带着琵琶躲回屋里了。
他说:“这味道真是讨人嫌,让人全身不自在。”
季漻川不明白既然沈朝之那么讨厌槐花,为什么还要让外头的槐树枝叶探进来。
他觉得以沈朝之的性子,是会叫人把外头的树砍掉的。
但是沈朝之说:“我讨厌槐花的味道,但是它的颜色却叫我心生欢喜。”
季漻川觉得沈朝之说话真的很装。
季漻川收拾好就走了,赶着回家,还有很多事情要确认。
在巷子里,他看到一把被扯烂的雨伞。
虽然伞长得很普通很大众,但是季漻川直觉,这就是昨晚汪建和李连艺撑走的那把。
季漻川心道不妙,在附近检查了一下。
暴雨冲刷掉大部分的痕迹,但还是能看出有人在这里争斗过,墙面上有新鲜的划痕,碎砖间还有深深的泥脚印。
季漻川快步回家,没想到才到楼下,就看见一群人围着他们那栋楼。
有条警戒线歪歪扭扭地拉在门口。
季漻川挤进人群,问发生什么了。
最先回应他的是赶过来凑热闹的煎饼摊老板,脸上交杂着兴奋和害怕两种神情,非常精彩。
“小弟,”老板冲他招手,“你们这栋楼,又死人啦!”
从门口看进去,一楼地面上有很新鲜的大片血迹。
尸体已经被带走,几个警察在疏通秩序,但是看热闹的人群还是兴致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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