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窗棂，夏夏在阁楼整理冬衣。樟木箱底露出泛黄的信封一角，缅甸语字迹被潮气洇得模糊。她捏着信封边缘的手顿了顿，楼下传来弥生背诵乘法表的脆声。
"七乘八等于五十六！爸爸你饼干烤糊了！"
金属烤盘砸在料理台的闷响里混着男人不耐烦的啧声。周夏夏将信封塞进围裙口袋，转身时棉布裙摆勾住箱角，撕出细小的裂帛声。
厨房飘着焦糖与炭火交织的气息。周寅坤倚着烤箱门，黑色高领毛衣卷到手肘，小臂肌肉随着搅拌奶油的动作用力绷紧。料理台上散落着称量到毫克的糖罐，电子秤红灯在"56"克处不停闪烁。
"妈妈！"弥生举着作业本扑过来，羊角辫扫过周夏夏手背，"爸爸说带小数点的乘法要四舍五入，但老师打了叉。"
周夏夏抽出铅笔在草稿纸画图示，余光瞥见周寅坤正用军刀削平烤焦的饼干边。刀刃擦过她耳际，挑起她鬓边碎发别到耳后，金属的凉意激得她睫毛轻颤。
"四舍五入要看具体情境。"她笔尖在超市价签图样上画圈，"就像买三块四毛钱的橡皮，不能只给老板三块。"
弥生恍然大悟地点头，发顶翘起的呆毛扫过周寅坤下巴。他突然伸手捏住女儿后颈："该练琴了。"
"可是爸爸..."
"没有可是。"周寅坤拎起挣扎的小女孩按在钢琴凳上，沾着面粉的食指敲响中央C键，"错一个音加练五分钟。"
当《致爱丽丝》磕磕绊绊响起时，周夏夏摸出围裙里的信封。缅甸语情诗在晨光里显影，她指尖抚过"你眼里的血丝比我杀过的所有黎明都美"，忽然被阴影笼罩。
周寅坤抽走信纸的动作带起奶油香，他后颈还沾着糖霜，喉结随吞咽动作上下滚动："军火交易密码。"
"2017年4月12日，"周夏夏仰头看他被阳光镀金的侧脸，"你在也门买的蓝玫瑰，后来做成干花标本了。"
琴声戛然而止。弥生扭头喊"爸爸我弹完了"，周寅坤反手将信纸揉成团扔进垃圾桶，精准砸中女儿偷摸饼干的手："重弹。"
周夏夏蹲身捡起纸团，展开的褶皱像他眉间纹路。烤箱突然"叮"地响起，她撞上不知何时贴近的胸膛，周寅坤呼吸间的焦糖味笼罩下来："这么好奇？"
他沾着可可粉的拇指按上她唇角，在白皙皮肤拖出棕褐痕迹。周夏夏握住他手腕，舌尖飞快舔过指腹："咸的。"
周寅坤眸色骤暗，沾着奶油的搅拌器当啷掉进面盆。弥生踮脚去够料理台上的草莓酱，玻璃瓶被琴凳晃动的幅度震得摇晃欲坠。
"小心！"
周夏夏转身的瞬间，周寅坤已抄起长柄汤勺接住坠落的瓶子。黏稠果酱在勺面晃出涟漪，他顺势舀起半勺塞进女儿嘴里："安静。"
弥生鼓着腮帮眨眼，果酱顺着下巴滴在琴谱上。周夏夏抽出湿巾擦拭污渍，忽然被握住手腕。周寅坤沾着面粉的指尖在她掌心画圈："去买蓝莓。"
菜市场人声鼎沸，周夏夏在水果摊前挑拣。周寅坤抱臂站在三米外的榕树下，墨镜片映着鱼摊溅起的水花。穿校服的女孩们嬉笑着挤过来，他忽然侧身挡住推车，手背青筋暴起又缓缓平息。
"要当季的。"他捏起颗蓝莓碾碎，紫红汁液渗进指纹，"酸度超过7%的不要。"
摊主擦汗的手顿了顿，周夏夏接过塑料袋轻笑："他开玩笑的。"转身时发梢扫过周寅坤下巴，他伸手捻住那缕青丝："没开玩笑。"
归途经过花店，周夏夏驻足看新到的蓝玫瑰。周寅坤突然扯着她拐进小巷，军靴碾碎枯叶的脆响惊飞麻雀。他掌心贴着她后腰的体温透过棉布裙，与二十年前曼谷巷战时的保护姿态重叠。
"妈妈！"弥生举着烤糊的饼干冲出院门，"我和爸爸做了炸弹蛋糕！"
厨房弥漫着硝烟般的气息。周寅坤正用液压钳处理变形烤盘，操作台上摆着称量到克的海盐与香草精。夏夏拿起烤焦的蛋糕胚，发现剖面藏着融化的巧克力弹头。
"爆心温度差三度。"周寅坤扯开高领毛衣透气，锁骨处的旧伤随吞咽动作起伏，"下次用石墨烯模具。"
周夏夏挖了勺焦黑部分送进口中，苦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突然被掐住下巴。周寅坤带着可可味的唇压下来，卷走她齿间碎渣："难吃就别咽。"
暮色染红窗棂时，阁楼传来撕纸声。周夏夏推开虚掩的门，看见周寅坤正将碎纸片撒进壁炉。火光跃动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将缅甸语情诗烧成蝴蝶纷飞。
她将新烤的舒芙蕾放在摇椅边，奶油顶洒着他最讨厌的肉桂粉。周寅坤皱眉舀起一勺，忽然咬到硬物——金属勺底刻着褪色的缅文"爱"。
"军火商送的赠品。"他甩开勺子，火光在瞳孔跃动，"用来挖火药。"
周夏夏握住他沾了灰的手，指尖抚过枪茧："2017年4月12日，你在信里说蓝玫瑰比不过我哭肿的眼睛。"
壁炉爆出火星，周寅坤反手将她按进羊毛地毯。远处传来弥生练习的和弦，他啃咬她耳垂的力度突然放轻："现在要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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