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仁安眼中精光一闪,复又敛去。
“退下吧,我要静养。若有要事,再来禀报。”
待董铁躬身退去,室内再度归于寂静。
吴仁安沉思良久。
右腿刺痛阵阵,却比不得心中阴影更甚。
二师兄身份已明,必是朝廷的人。
若朝廷已着手围剿无生教,大军压境只是时日问题。
“陈景和必在木殿筹谋大事,我须得趁这段时日,壮大自身实力,以应万变。”
他伸指沾了茶水。
在桌案上缓缓写下几个字,顷刻即干。
“千钧一发,早做准备。”
取出一方青玉印,指尖微拨转动。
印上所刻竟是两副印文,一面是“无生教香主”,一面却是“仁安”字样。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吴仁安拄杖站起,步履蹒跚地踱到书案前。
取出宣纸,提笔蘸墨,笔走龙蛇。
“速遣铁牛率教众入城,只余赵无常守山,其余人等连夜赶路,限三日内须至城中听令。”
落笔,加盖“香主”印章。
又折为方寸大小,暗暗交付门外候着的执事火速送往万树山庄。
吴仁安取出桌底暗格中的舆图,摊开在桌面上。
图上密密麻麻地标注着阳泽城的街巷、要塞、水道,以及各个势力的分布。
他的指尖在图上轻轻划过,心中盘算着各种可能。
“入城容易出城难啊…”
他喃喃自语。
“相公,用些清粥吧。”
月如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吴仁安抬头,只见月如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款款走来。
她着一件淡青素袍,腰间束带微显隆起,怀中已有四月身孕。
她依旧是那般娴静脱俗。
只是眼角眉梢多了几分憔悴。
“你来几日了,也不告诉我。”
吴仁安叹了口气,将舆图匆忙收起。
“妾身前日便到了。”
月如将粥放在桌上,轻声道,“见你公务繁忙,不敢打扰。我一直住在偏院,今晨听下人说,你昨夜又未用膳,这才…”
她的目光落在吴仁安的伤腿上。
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伤势可好些了?”
“无妨,皮肉之伤罢了。”
吴仁安轻描淡写,却见月如目光坚定。
不由得失笑。
“好罢,确实还有些痛,但已无大碍。再过些时日,定能完全恢复。”
月如这才微微颔首,纤细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碗沿。
却又是去端了一碗汤药来。
月如轻抚吴仁安额角,眼中尽是关切,“山庄无人,妾身独处也甚是寂寞。”
接过药碗,吴仁安苦笑。
“此药甚苦,闻着便知是上好的接骨续血之方,可想而知是花了大价钱的。”
月如在他身旁坐下,轻拢鬓发。
“夫君之伤,岂是寻常药石可医?这是妾身寻了城中余下那几家名医,合炼而成的。
那几位大夫一见妾身所说症状,皆道此伤乃是高手所致,内劲已损及筋骨。”
“那些不过庸医,我这伤不过寻常…我自能医。”
月如瞪了他一眼。
吴仁安哈哈笑着捧起药碗一口饮尽。
“你这些日子为百姓做了不少事,我听说了,米价降了许多,百姓也不再那么恐惧…”
吴仁安默然,只是看着窗外的夜空。
“可这些,大师兄当真不会阻止吗?”
月如轻声问道。
“他自有打算。”
吴仁安抿了一口粥。
温热的粥滑过喉咙,让他感到一丝久违的温暖。
“京城的消息,你可知晓?”
月如神色微变:“你是说…”
“朝廷大军将至。”
吴仁安声音低沉,“不出十日,大军便会兵临阳泽。”
月如脸色霎时苍白。
“相公,我们要不然早做打算…”
吴仁安摇头。
“走?往何处去?天下之大,哪有容身之地?况且…我已想明白了。”
“魔道之人,当踏着血路前行。既非纯善,亦非全恶。我欲建立一方净土,使百姓安居,方是真正的'魔'。这样的魔,才有存世之理。”
月如静静凝视着丈夫,眼中似有万千星辰。
“无论夫君选择何路,妾身愿随夫君同行。”
吴仁安握住妻子的手,指腹轻轻摩挲。
却未多言。
“教中兵多将广,粮草充足,城墙也已加固,短时间内无虞。况且,此事未必没有转机。”
月如忧心忡忡。
却也知道多言无益,只轻轻点头。
“你多保重身子…”
他挥挥手。
月如会意,轻声退下,
房门轻掩,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幽香。
他知道城中教众多为陈景和心腹,不可轻信。
即便有令在手,他这个香主也未必能指挥得动。
子时,无生教夜里的打更人却是将手中梆子换成了锣。
府衙一角的小院内。
吴仁安独自一人,拄着一根刻有血煞纹路的青铜拐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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