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靡微而不兆,象有始而必终。
——潘岳
钟会兵败被杀,蜀国彻底纳入了魏国的版图,然而魏国的君臣却明白,魏国的国祚,也不会比蜀汉长远多久了。
司马昭称晋王后,全副旌旗仪仗都与天子无二。他借口恢复古制,重新建立公侯伯子男的五等爵位,将魏国的所有贵族和官员进行了重新分封和规划,又命贾充负责修订新版律法,俨然一派开国新朝气象。唯一所缺的,不过是坐在皇位上的傀儡天子一纸禅位诏书而已了。
然而就在人们纷纷猜测司马昭何日会将魏国天子踢下宝座之时,司马昭的病情却突然恶化,并日益沉重下去。朝中政事,也渐渐移交给了世子司马炎处理。
司马攸走到司马昭卧病的熏风殿外时,看到守在殿外的侍从赫然都是大哥司马炎的心腹,顿时明白这一次要探望晋王的病况,还是不那么容易。
“见过二公子。”见司马攸迈步就想走上台阶,一个人从侧面闪出,挡在了司马攸面前,“不知二公子到此,有何贵干?”
司马攸转头见那人虽然穿一身端正的玄端朝服,头戴长冠,却高鼻深目,体态高壮,并非中原人长相,顿时认出他就是在洛阳为质的匈奴王子刘渊。这刘渊虽说只是个质子,却善于逢迎,司马昭和司马炎都对他十分亲近,如今更是作为晋王府近侍,带人把守在了熏风殿外。
“我来此,自然是来向晋王问安。”司马攸虽然厌恶刘渊明知故问,面上却仪礼如常,语气谦和,“烦请王子代为通禀。”
“晋王殿下正在午睡,只怕不能接见二公子,要不您改天再来吧。”刘渊面上带笑,拦在司马攸面前的身体岿然不动。他身材比司马攸长大魁梧,站在司马攸面前就恍如一座小山,将司马攸的视线遮挡得严严实实,竟连熏风殿的大门都看不见了。
“那我就在这里等候,晋王醒了我再拜见。”司马攸已经来过好几次,却每次都被以各种借口拦在殿外,这一次他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也要见到司马昭。
见司马攸果然绕到台阶旁拱手而立,敛目垂眸不再理睬自己,刘渊也拿他无可奈何,只好对一个手下侍卫悄声吩咐了两句。
那侍卫走后没多久,一个面目黧黑的晋王府属官便走到了熏风殿前,朝司马攸行礼:“晋王府从事中郎领记室荀勖,见过安昌县侯。”自从司马昭建立五等爵制度后,司马攸便从舞阳侯改封为安昌县侯,荀勖的称呼,没有一点错处。
司马攸抬起眼睛,对着荀勖拱手还礼,却没有开口。这个荀勖乃是钟会的外甥,自幼由钟会家抚养长大,此番钟会作乱,司马昭为了显示宽仁,不仅保留了钟会几个儿子的性命,对这个荀勖更是优宠有加。反倒是被钟会诬陷谋反的邓艾死后,司马昭在明知邓艾冤枉的情况下,仍旧将邓艾留在洛阳的儿子全部杀死。司马攸知道在邓家冤案中荀勖所起的作用可不小,加上荀勖此人外表谨慎严肃而内心狡诈阴险,司马攸对他一直颇为厌恶。
荀勖自然也知道司马攸对自己不满,因此他早早就站在了大公子司马炎一边,对司马炎成功夺得世子之位出了不少力。见司马攸神色客气冷淡,荀勖也不客套,开门见山地问:“不知安昌县侯此番前来,可是奉晋王所召?”
司马攸听他不称“二公子”而口口声声称“安昌县侯”,分明是有意将自己和晋王的关系隔绝开来。他心知荀勖奸猾,必定留有后招,却仍是坦荡回答:“不曾奉召。”
荀勖微微一笑:“晋王抱恙,传谕百官未经传召不得觐见。侯爷您请回吧。晋王若是想见您,自然会让人传召。”说着,他朝大门处微微侧身,一副以晋王府属官身份送客的表情。
见荀勖绵里藏针地将自己和那些不相干的外臣类比,司马攸面色发白,却又不愿与荀勖这个小人呛声争执。于是他也微微一笑,依旧端方有礼地问:“荀从事,我只是领安昌县侯之爵,并未有官职,因此只算宗亲,不在百官之列。如今我以嗣侄身份求见晋王,还请荀从事通禀。”
听司马攸这么驳斥,荀勖哈哈干笑了两声,脑子却转得飞快:“侯爷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因为晋王抱恙需要静养,而此前又发生了安乐亭侯为潘岳擅闯书房的事情,世子已经下令,取消宗亲擅自入府的特权,下次侯爷您就算接到晋王传召,也必须在大门处递名帖等候召见,绝不可像今天这样径直登堂入室了。”
“世子果真有这个命令?”司马攸想起每日晋王府前排起的长长候见队伍,不动声色地问。
“那是自然。”荀勖有些不耐地冷笑道,“下官忝为晋王府记室,掌管一应章表文檄,这还会搞错?”说着,他再度朝大门外伸出手臂,看似谦恭实则揶揄地说,“侯爷请回吧。若是又像上次一样冲撞了晋王,只怕于晋王病体有碍。”
见司马攸还是不动,荀勖皱了皱眉,朝旁边两个侍从下令:“你们两个伺候安昌县侯离府。侯爷是贵人,若有任何闪失,我唯你们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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