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沅溪当着萧绎的面甚是拘束的谦逊了几句,不过青鸾也见那扇面的绣工的确非凡,便道:“才人辛苦了,快请坐下来。王爷才刚在说呢,正好有空,难得一起坐坐尝一下今年的新果。”
少卿,见各人坐定,侍女忙上前将樱桃分盛在盏中,首先奉与萧绎,萧绎却摆手道:“你们吃就是了,本王在旁权当作陪而已。”
说完,自命人进上沙塘绿豆甘草冰雪凉水,连饮了两盏,只觉得腹内冰凉,肌肤上仍是燥热,四顾一周,点王沅溪道:“才人来给我拨扇。”
王沅溪本来正侍奉掌珠,闻言只得起身,捡起手中团扇,上前慢慢为他扑摇。掌珠随意望去,见他身穿一件素白褙子,既不戴冠,也不束带,倚于朱红栏杆上,愈发衬得眉目如画,丰神似玉,一旁却是王沅溪侍立,手脚局促神态也颇为紧张不安,不免便起了玉树与庭院小花之叹。
而掌珠的目光不经意间与青鸾略一对视,两人似乎都从彼此眼中读出了相似的意味。只是青鸾更加锐利的发觉,王沅溪在掌珠跟前是一种朴实谦卑的姿态,无时无刻不带有内心里的仰慕与敬重。而在萧绎跟前,她的紧张局促则更像是一种有意的逃避,和不愿被人发现自己真实想法的惧怕。
因这些日子以来的朝夕相处,王沅溪倒渐渐让人放下心来。不过有一种更深的猜忌青鸾一直放在心底,那就是,若一个姬妾进门之后只将侍奉主母当做最要紧的事情,既不争宠也不在男人跟前献媚,那么,她又图的是什么?
用冰湃过的樱桃吃起来酸甜可口,饶是掌珠出身名门,素有涵养,此刻也不免在手上加了动作,一时间水榭里只听得碗勺丁当碰撞之声。萧绎看着她将红艳的樱桃含进嘴里,又转头来与青鸾和王沅溪等人说笑,而王沅溪立在自己身侧一下下的打着扇子,神态却是颇为疏离的模样,更是觉得无趣,起身笑道:“你们且在此处纳凉吧,我还有事,便不奉陪了。”
待他走远,众人连忙将布袋内装着的绢扇统统取出来。王沅溪将其中的一柄递给青鸾,并道:“那日说起绣扇面的时候大人也不在,不过您这一柄的花样子可是王妃亲自择定的,她说您喜欢朝颜花,这花咱们后院中不多见,我还是翻了好几本册子才总算找到摹本。”
青鸾接过绢扇,果见上面的朝颜花绣得花色醇厚且形状饱满丰韵。更难得的是,她凑近细细一嗅,便知道掌珠的扇面熏过沉水香,但自己这一柄,却只有丝线与绢扇本来的气息。
“大人不要见笑,我日间也在琢磨,实在是不知道您喜欢什么香料,所以,这扇子索性就留了白。您拿回去之后,自行熏香也好。”
青鸾意味深长的一笑,摇头道:“不必了,才人心思敏捷,少有人能与之相比。其实这绢扇么,我以为夏日里用来,还是不必熏香更好。”
金萱在旁听得不明白,横刺里插进来问道:“为什么?我看谁用的绢扇都或多或少要用点香的,不是更有闺中女儿家的意境么?”
青鸾微微转首,正思付该如何跟她解释时,却听王沅溪低声道:“佛家推崇真水无香,只是这等境界寻常人难以企及。我见大人便极衬得这一句话,私心里反复沉吟了,因而更是不敢造次。”
她们一番你问我答,掌珠坐在旁边却听得一清二楚。少卿见众人都分完了扇子,这一场热闹也该散了,方才朝青鸾道:“姐姐你陪我在这长廊中随意走走。”
余下之人闻言,便知道自己留下也是不便,便各自拿了扇子散去了。只有王沅溪在临走时仍依依不舍的看了看掌珠,最后行礼告退时低声道:“妾晚些时候再来给王妃请安。”
荆州与建康相距千里,让因为长江盘踞的缘故,一年四季的气候便差了半季有多,此时两人先后行走在长廊中,但见水榭里芙蕖初盛,不时有几朵将要绽放的花苞傲然挺立在一片碧绿群芳之中。空气中仍存丝丝暮春的花香,不闻夏日余蝉声噪,虽是晚春初夏里最好的时节。
此处乃是掌珠的正苑所附之花苑正东,内池馆中多种樱、石榴和胡枝子。此时正当石榴的花季,台阁的角落便时时可见状如风铃的嫣红花朵。府苑寂寞,晚风熏然而过,铁马叮咚清响。
长长花枝的轻摆,那声音便似是花朵相撞发出的一般,一院之内再无别声,光阴仿佛凝滞在檐角,迟迟不肯向前流去。
掌珠在心里酝酿了许久,最后开口说出来的话,仍是直接问道:“青鸾,是不是她让你去波斯为我求那一味神药?”
青鸾闻言站定身形,她当然明白,掌珠所说的她,必是指沅芷夫人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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