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还没放下,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
"龙先生是吧?"电话那头是个带着浓重口音的男声,"我们是省电视台《民间瑰宝》栏目组的,想采访你们合作社..."
龙安心警觉地皱起眉头:"你们怎么知道我电话?"
"哎呀,你们那个仰阿莎果脯在网上火得很嘛!"对方热情得过分,"我们想做期苗族文化专题..."
"等我回村再说。"龙安心挂断电话,手指在膝盖上敲打着不安的节奏。窗外,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过,车窗贴着深色膜,像某种不怀好意的眼睛。
大巴驶出城区时下起了雨。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细小的河流,倒映着龙安心疲惫的脸。他掏出吴晓梅给的荷包,取出第二片老茶含在嘴里。茶叶的苦涩让他想起去年冬天,务婆在火塘边教他辨识草药时说的话:"最苦的根茎才能解最毒的蛇毒。"
车子突然一个急刹,全车人往前栽去。前方传来司机的怒骂:"找死啊!"
龙安心透过雨幕看到路中央站着三个穿黑衣的男人,为首的正挥舞着一根木棍。他们身后横着一棵新砍的杉树,拦住了整条公路。
"是苗韵的人..."龙安心瞬间明白了什么,迅速猫腰躲到前排座椅后。他摸出手机,打开录像功能,从车窗缝隙对准外面。
黑衣人们挨个检查乘客身份证。当查到最后一排的苗族老太太时,其中一个突然拽下她脖子上的银项圈。
"还给我!"老太太用苗语尖叫,"那是祖传的!"
"老东西,这是违禁品。"黑衣人把项圈塞进自己口袋,"现在不准戴这么多银饰上街,影响市容。"
龙安心的拳头攥得发白。他认得那项圈上的纹样——是苗族迁徙史诗中记载的"十二道太阳纹",整个雷公山地区会打造这种老工艺的银匠不超过三人。
当黑衣人走到他面前时,龙安心主动递出身份证。
"龙安心?"那人眼睛一亮,对着对讲机说了几句。很快,另外两人围了过来。
"跟我们走一趟吧,赵总有请。"
龙安心注意到他们腰间别着的不是警械,而是苗家传统的柴刀——刀柄上缠着红布,那是猎人标记猎物的方式。
"我要是不去呢?"
"那就可惜了。"为首的黑衣人咧嘴一笑,露出镶金的门牙,"听说你们村小学的屋顶该修了?"
龙安心瞳孔骤缩。这个细节只有合作社内部知道,上周他们刚开会讨论过用下一季利润修缮校舍。
雨越下越大,在车顶敲打出密集的鼓点。龙安心突然抓起行李架上的消防锤,狠狠砸向车窗。
"跑啊!"他用苗语对全车人喊道,"这些人不是政府派来的!"
玻璃爆裂的声响中,龙安心纵身跃出车窗。碎玻璃划破了他的胳膊,血立刻被雨水冲淡。他落地时一个翻滚,爬起来就往路边的林子里冲。
身后传来怒骂和脚步声。龙安心熟悉这种山地地形,他故意踩着裸露的树根跑——那些被雨水冲刷得发亮的根系像天然的指路牌,引领他往陡坡处去。
追兵显然不熟悉地形,很快就被甩开。龙安心躲进一个废弃的炭窑,这是小时候他跟阿公采药时常歇脚的地方。窑壁上还留着去年用木炭画的驱邪符号,在黑暗中泛着微光。
他掏出手机,信号只剩一格。拨通吴晓梅的电话后,他压低声音:"我被堵在青杠坡的旧炭窑,找阿公..."
电话突然断了。龙安心低头一看,手机屏幕显示电量耗尽。
黑暗中的炭窑弥漫着陈年的烟火气。龙安心摸到窑壁上一道道划痕——那是历代烧炭人记录日期的刻痕。他的指尖突然触到几个特殊的符号:一只简笔画的鸟,旁边是三道波浪线。
"务婆的标记..."龙安心心头一震。这是苗族歌师用来标注避难所的暗号,鸟代表安全,波浪线表示附近有水源。
他顺着窑壁摸索,果然在角落发现一块松动的石板。掀开后,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小洞口。龙安心深吸一口气,钻了进去。
洞内是条人工开凿的甬道,墙壁上嵌着发光的萤石——这是古代苗民为躲避战乱修建的密道。龙安心弓着身子前行,膝盖不时蹭到冰冷的石壁。通道越来越窄,最后他只能匍匐前进。
前方突然传来流水声。龙安心爬出洞口时,发现自己站在一处悬崖边,脚下是奔腾的溪流。月光下,溪水泛着银白的光,像条蜿蜒的龙。
对岸隐约可见村寨的灯火。龙安心解下皮带绑在岸边的老松树上,这是猎人常用的渡河方法——用树木的弹性把人甩到对岸。他小时候跟阿公学过,但从没在这么宽的河面试过。
"蝴蝶妈妈保佑..."他默念着,后退几步助跑,猛地跃起。
皮带绷紧到极限的瞬间,龙安心松开手。他像支箭般射向对岸,却在半途开始下坠。冰冷的溪水瞬间没过头顶,激流裹挟着他撞向礁石。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