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山雨欲来
腊月里的吕梁山,北风像刀子似的刮得人脸生疼。陈长安蹲在战壕里搓着冻僵的手指,呼出的白气在眉毛上结了一层细密的霜花。远处的山峦在暮色中呈现出铁青色,宛如一柄柄出鞘的利剑。
"县长!"王有田猫着腰小跑过来,棉帽耳朵随着动作一扇一扇,"独七旅的侦察兵在二十里外转悠三天了!今早还摸到了小李庄,把老乡家的鸡偷走了两只。"
陈长安眯起眼睛,从怀里掏出个粗布包着的小本子。本子边缘已经磨得起毛,里面密密麻麻记满了各种数据和草图。他翻到最新一页,用铅笔在"独七旅"三个字上画了个圈。
"阎老西这是要过年送礼啊。"李云龙把大刀片往雪地里一插,刀柄上缠着的边区票被山风吹得哗哗作响。他吐了口唾沫,在雪地上烫出个小坑:"老子打太原的时候,这帮龟孙子躲在后头捡洋落,现在倒精神了!"
远处山路上,几个穿灰棉袄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地往这边张望。领头的那个脖子上挂着副望远镜,镜片在夕阳下反着光,活像夜里狼的眼睛。
赵政委抖开刚截获的电报,纸上的字迹力透纸背:"...着令独七旅即日肃清吕梁山匪患..."那个"匪"字写得特别大,最后一笔的墨迹洇开了,像一把滴血的刀。
指挥所里,孔捷一拳砸在木桌上,震得茶缸里的水溅了出来:"狗日的阎锡山!上个月刚签了共同抗日协定,转头就来捅刀子!"
丁伟闷头抽着旱烟,烟锅里的火光在昏暗的油灯下一明一灭。陈长安注意到,这位平时最沉得住气的团长,今天抽烟的频率比往常快了许多。
二、中伏
天刚擦黑,山那边突然响起爆豆般的枪声。陈长安抓起望远镜一看——好家伙!独七旅的灰棉袄正在山沟里乱窜,活像被捣了窝的马蜂。在他们身后,一片土黄色的潮水正从三个山口涌进来。
"鬼子!"王有田嗓子都喊劈了,"是鬼子第四混成旅团的坂田联队!"
原来阎锡山想抄八路军后路,结果反被鬼子包了饺子。山沟里顿时火光冲天,爆炸的气浪把积雪掀上十几米高的天空,又纷纷扬扬地落下,混着鲜血染红了整片山谷。
晋绥军的捷克式机枪"嘎嘎"叫了两声就哑了——子弹打光了。有个军官举着驳壳枪往山上爬,刚露头就被鬼子掷弹筒掀翻,像片破布似的飘下山崖。更远处,一个背着电台的通讯兵被三个鬼子围住,他死死抱住电台,最后拉响了手榴弹。
"活该!"李云龙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在雪地上烫出个小洞,"让他们打内战!这下尝到滋味了吧?"
陈长安一把拽住他:"老李!山沟里可都是中国兵!"
正说着,三个晋绥军溃兵连滚带爬逃到阵地前。领头的少尉棉袄都被荆棘扯烂了,露出里面发黄的棉絮。他看见八路军的刺刀,扑通就跪下了,结结巴巴地说:"长...长官救命...后面...后面..."
李云龙的大刀片往他脖子上一架:"打鬼子你们怂,打自己人倒挺狠?"少尉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裤裆底下慢慢洇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陈长安蹲下身,从少尉腰间摸出个牛皮纸包着的本子。翻开一看,是作战命令,落款日期竟然是三天前。最下面还有行小字:"务必全歼,不留活口。"
三、雪夜驰援
指挥所里吵翻了天。孔捷拍着桌子,震得地图上的小旗子直跳:"救个屁!上个月他们还端了咱们被服厂,十几个伤员被活活烧死在屋里!"
丁伟闷头抽烟,突然把烟锅往桌上一磕:"老孔,你忘了三年前咱们被中央军围剿,是谁给伤员送药的?"他指了指窗外,"现在山下躺着的,跟当年救咱们的是同一支部队!"
陈长安把茶缸往桌上一墩,热水溅出来,在作战地图上洇开一片——正好盖住了国共两军的对峙标记。"同志们,"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钉子似的钉进人心里,"山沟里困着两千多中国兵。他们可以对不起我们,但我们不能对不起中国人这三个字!"
"我带队!"李云龙突然站起来,大刀在油灯下闪着寒光,"二营跟我上!"他转身时,陈长安注意到刀柄上那沓边区票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一截白布条。
雪越下越大,鹅毛般的雪片模糊了天地。八路军战士两人一组,猫着腰往山沟里摸,每人左臂上都缠着白布。有个新兵紧张得直哆嗦,被李云龙踹了一脚:"怂包!白布是给飞机识别的!要是咱们的飞机来支援,别他娘的被自己人炸了!"
山沟里的惨状让久经沙场的老兵都倒吸冷气。冻硬的尸体摆成各种奇怪的姿势,有个小兵蜷缩在石缝里,怀里还抱着打空的机枪,手指头都冻在了扳机上。更远处,十几个晋绥军士兵围成一圈,中间是具军官尸体——他们是用身体护住长官的。
突然,岩石后头传来微弱的呻吟声。李云龙拨开灌木,发现是个腿部中弹的晋绥军上尉,正用绷带往树上绑手榴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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