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末班车的灯光在雪夜里像团昏黄的鬼火,我缩在站台长椅上,羽绒服拉链拉到鼻尖,只露出镇魂铃在围巾外晃荡。午夜十二点的风卷着雪粒子往领口钻,远处老槐树的影子在路灯下扭曲,像极了帝豪花园地窖里的血池眼轮廓。
铃铛突然发出蜂鸣,不是往常的警示音,而是《夜上海》的旋律,带着老唱片的杂音。我猛地坐直,校服口袋里的诺基亚5230也在震动,屏幕上苏瑶的短信刚弹出一半:“陈宇,你到家没?我刚才听见……”
旋律是从铃铛内部传来的,混着细碎的戏腔,却在某个转调处变成母亲的声音:“小宇,别怕……”我手忙脚乱地解下铃铛,发现铃口卡着半张泛黄的纸角,边缘染着紫金色,和父亲道袍的血渍一个颜色。
“叮——”
末班车进站的提示音盖过了旋律,我借着车顶灯光看清戏票上的字迹:“城南戏院《牡丹亭》,柳如烟饰杜丽娘,民国十七年冬月廿三”。日期让我心跳漏了半拍——正是母亲失踪那晚,1998年冬至,她留的纸条上写着“去城南找如烟”,再没回来。
戏票背面用朱砂画着帝豪花园的平面图,地窖位置被红笔圈了七次,旁边写着“血池眼”三个字,墨迹里混着发丝般的血丝。我突然想起苏振邦的话,母亲从阴山殿带出的信物,原来藏在铃铛最深处,跟着我晃荡了十七年。
“乘客您好,本站黄皮子沟。”
报站声让我打了个寒颤。下车时铃铛再次轻响,这次是柳如烟的戏腔,唱的却是《夜上海》的调子:“苏文启,你负我……”尾音拖得老长,像根细线钻进老槐树的树洞。
雪地上的脚印突然消失,老槐树的影子里浮出个穿红旗袍的人影,眼尾泪痣在月光下泛着血光。我攥紧戏票,发现票根编号“88”与帝豪花园门牌号相同,而座位号“1排2座”,正是苏文启当年的定情位置。
寒风卷着槐树叶打在脸上,我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梦呓:“月如攥着戏票冲进风雪,铃铛在她手里唱《夜上海》……”那时我才五岁,不懂他为什么盯着槐树流泪,现在才明白,母亲是去赴柳如烟九十年前的约。
戏票边缘的锯齿突然划破指尖,鲜血滴在“柳如烟”三个字上,纸面竟浮现出十二座镇魂罐的位置,帝豪花园中央的枯井正在滴血。我摸着铃铛内侧,摸到凹凸的刻痕——是母亲的字迹:“小宇,戏票是钥匙,血月升起时,老槐树会开门。”
公交车在雪地里打滑的声音惊醒了我,远处帝豪花园方向腾起紫金色光芒,像血池眼在呼应戏票的召唤。诺基亚5230再次震动,苏瑶发来三张照片,是她用手机拍的地窖铁门:门上的胡黄仙族徽正在与戏票上的印记重合。
老槐树突然发出“咔嚓”声,碗口粗的树枝砸在站台上,露出树干里嵌着的半块石碑,刻着“黄泉镇”三个字,和地窖枯井的碑首一模一样。我突然想起柳如烟托梦时说的话:“苏文启的婚书,埋在老槐树第三根树根下。”
蹲下身时,雪地里露出半截红绳,绣着极小的“苏”字,正是血魂绣的纹路。红绳尽头埋着个铁盒,打开后是半本日记,纸页间夹着母亲的照片,背面写着:“1998年冬至,血池眼异动,陈门双星现世。”
末班车的灯光渐远,我数着老槐树的年轮,第十七道年轮里嵌着紫金色木屑,和戏票上的血渍相同。铃铛再次响起《夜上海》,这次旋律里混着苏瑶的呼唤:“陈宇!枯井在发光,快来!”
雪越下越大,我在槐树林里狂奔,校服裤脚沾满青苔,正是地窖枯井的味道。路过锅炉房时,听见地下传来铁链崩断的巨响,那是十二座镇魂罐同时开启的信号。诺基亚屏幕突然全白,只留下串血字:“冬至子时,带戏票来血池眼——阴山殿主”。
转过最后一道弯,帝豪花园的铁门敞开着,苏瑶站在玄关处,腕上五铃手链与玉镯交叠,在风雪中投出完整的胡黄仙族徽。她的眼尾泪痣比任何时候都红,像滴要坠落的血珠:“陈宇,我梦见如烟姐了,她说戏票是打开血池的钥匙……”
我摊开掌心的戏票,发现“柳如烟”三个字已变成血红色,与她腕上的玉镯内侧刻字遥相呼应。镇魂铃突然挣脱脖子,悬浮在半空,铃心露出母亲藏了十七年的另一半戏票,合璧时发出的强光,照亮了玄关地砖中央的胡黄仙族徽,与血月图腾正正重叠。
“陈宇,你看!”苏瑶指着ancestral portrait,画中苏文启的眼睛第一次闭上,耳垂的泪痣消失不见,“如烟姐的冤魂散了,可血池眼还在……”她指向地窖方向,那里传来万鬼哭嚎,“阴山殿的人,在等双星印。”
我摸着合璧的戏票,发现背面还有行极小的字,是父亲的笔迹:“月如用鲜血封了戏票,只有紫微星降者的血能激活。”想起苏振邦说的“情债破阵”,突然明白,母亲当年没说完的话,藏在铃铛最深处,藏在戏票的褶皱里,藏在我与苏瑶相扣的手心里。
雪停了,老槐树的枝头挂着轮血月,比任何时候都红。苏瑶的五铃手链与我的镇魂铃终于停止共振,却在彼此接触的瞬间,在玄关地面画出完整的北斗阵,阵眼正是戏票上的“88号”。我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真正的开始——当戏票打开血池眼,当双星印照亮黄泉路,九十年的阴债,终将在两个少年的掌心,化作破除阴山殿的雷霆。
这一晚,我把戏票重新塞进铃铛,听见母亲的低语混着柳如烟的戏腔,在铃心轻轻流转。苏瑶的短信定格在屏幕:“陈宇,我奶枕头底下的戏票,和你的能拼成完整的《牡丹亭》,原来如烟姐把九十年的冤屈,都藏在了戏文里。”
窗外,老槐树的影子不再扭曲,却在血月下投出“破阵”二字。我摸着眉心的红点,终于明白,午夜铃声不是警示,而是母亲留下的地图,指引着陈门弟子与苏家血脉,在冬至那晚,走进血池眼深处,解开最后一道阴债。而铃铛里的戏票,终将在双星印合璧时,化作照亮东北大地的光,让九十年的风雪,永远停留在这个血色的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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