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在盘山公路上颠簸着前行,林晓雨第17次擦拭手机屏幕。那张祠堂彩信在凌晨三点竟自动删除了,只剩锁屏壁纸上她与沈清秋在毕业典礼上的合影。后视镜里,租车公司派来的司机老周正嚼着槟榔哼着小调,防风打火机在指间转出残影。
"姑娘,前头岔道往左还是右啊?"老周突然开口,槟榔渣粘在胡茬上像干涸的血痂。
林晓雨调出离线地图:"导航说直行两公里后右转。"
"这破机器要是管用,上个月就不会有四个大学生困死在老鹰坳。"老周猛打方向盘避开了一块落石,轮胎在悬崖边缘擦出了火星,"雾隐村二十年都没通公路,您非要赶在谷雨前进山,是嫌命长吗?"
后座传来塑料瓶翻倒的声响。林晓雨转头看见矿泉水正在渗漏,液体在真皮座椅上蚀出焦黑孔洞。她抓起瓶子对着晨光观察,标签背面用血写着"别喝"。
"停车!"
刺耳的刹车声惊飞鸦群。老周抄起扳手跳下车,看到后备箱里捆着五只活公鸡,鸡冠泛着诡异的靛蓝色:"这是哪个龟孙子塞进来的?"
林晓雨用登山杖挑开鸡爪上系的麻绳,发现每只鸡的脚环都刻着生辰八字。最年长的公鸡突然口吐人言:"回...去...",暗红色的鸡喙里掉出半片带茶渍的指甲盖。
"真特娘的晦气!"老周一扳手砸碎鸡头,黄白脑浆溅在挡风玻璃上,"这是湘西赶尸匠人的路数,有人不想让咱们进村啊。"
GPS在此刻发出尖锐蜂鸣。屏幕上的公路图标扭曲成麻花状,海拔数据疯狂跳动至负值。林晓雨刚摸出指南针,表盘玻璃"啪"地一声炸裂了,磁针旋转着扎进了她的虎口。
"手机也没信号了。"老周吐出嚼烂的槟榔,猩红汁液顺着下巴滴落,"这地方不对劲,我最多再开一公里......"
浓雾毫无征兆地漫过了山崖。能见度骤降至半米,车灯照出雾中漂浮的幽绿光点,细看竟是上百盏竹骨灯笼。林晓雨按下车窗,猛然间听见童谣从四面八方涌来:
"茶娘梳头哎——
青丝缠住呦——死人手
茶树开花哎——
半夜敲开呦——棺材头......"
老周猛地一踩油门,轮胎却在原地空转。浓雾深处传来铜铃的脆响声,穿蓑衣的老妪拄着茶树枝拐杖蹒跚着慢慢走近,每走一步,灯笼就熄灭一盏。
"阿婆!"林晓雨探出头喊道,"我们是去雾隐村采风的!"
老妪的脸从斗笠下缓缓抬起。皱纹里嵌满茶叶碎末,右眼窝寄生着朵白瓣红蕊的茶花,左眼浑浊如泥潭:"沈家姑娘的镯子,咋在你手上咧?"
林晓雨浑身血液凝固——她根本没戴沈清秋的银镯。
"莫怕莫怕。"老妪突然咧嘴笑开,露出满口翡翠牙,"接引婆带贵客看茶神娶亲哟。"枯爪抓住车门把手,蓑衣缝隙露出靛蓝绣花鞋,鞋尖缀着银铃铛。
老周突然暴喝:"滚远点!"扳手擦着接引婆耳畔飞过,撞上山壁迸出火花。接引婆喉间发出沈清秋的声线:"茶树要开花了",转身走进浓雾。
灯笼阵列在此刻变换队形,形成一条荧光通道。老周抹了把冷汗:"跟着光走,这老太婆是阴童子。"他指了指接引婆的背影,月光穿透蓑衣,地上竟然没有影子。
越野车在灯笼引路下龟速的挪动着。林晓雨注意到每盏灯笼都糊着人皮,透过光影能看到皮下血管的脉络。第49盏灯笼突然爆燃,火舌在空中拼出"止步"二字。
"下坡!"老周突然猛打方向盘。车身倾斜着冲进雾墙,轮胎碾过满地的骸骨。林晓雨抓着手电筒照向窗外,白骨堆里混杂着数码相机和登山杖,某具骷髅腕上戴着2019款的苹果手表。
浓雾毫无预兆地消散。青石牌坊近在咫尺,"雾隐村"三个字被藤蔓覆盖着,裂缝中渗出沥青状的黏液。老周急刹时差点撞上了石碑,2019年新刻的"文明示范村"奖碑下,凿痕掩盖着古旧的铭文。
林晓雨用匕首刮去青苔,露出阴刻的明代小楷:
人牲禁绝 茶祸永镇
擅入者充为茶肥
这时石碑底座突然震动,裂口涌出大群白蚁。虫群组成箭头指向了村内,老周突然揪住自己头发:"有东西在我天灵盖爬!"他疯狂抓挠头皮,指甲带下连着头发的血块,发根处粘着茶树嫩芽。
"蹲下!"林晓雨抄起后备箱的工业盐泼了过去。老周惨叫着蜷缩成了一团,盐粒灼烧处腾起了青烟,十几条茶树枝须从他耳孔钻出,顶端花苞里裹着微型人脸。
接引婆的怪笑声从牌坊后面传来。林晓雨转身看见八个穿嫁衣的女人飘过,喜服下摆正滴着黑水,盖头被风掀起时露出了腐烂的面容——最后那个新娘居然戴着沈清秋的银镯。
手机此时突然恢复了信号,弹出99+条未读消息。置顶的是沈母三小时前发的语音:"小雨,清秋的遗物里根本没有苗绣外套。"
冷汗此刻瞬间浸透冲锋衣。林晓雨摸向随身的背包,装着血衣的密封袋不翼而飞了,取而代之的是个陶土茶罐。封口红布渗出了血珠,罐身用骨粉写着她的生辰八字。
老周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后颈皮肤下凸起树根状纹路:"林小姐,该喝迎客茶了。"他的眼球变成茶叶的墨绿色,指甲暴长三寸,"不喝的话......"
这时山崖上方传来巨石滚落的轰鸣。接引婆站在崖顶挥动拐杖,茶树枝刺穿老周的心脏,将他钉在"文明示范村"的碑文上。血水顺着刻痕流淌,冲净了所有现代铭文,露出完整的古训:
人即茶 茶即人
七载轮回 血肉归根
灯笼阵列再一次亮起,这次每盏灯芯都跳动着幽蓝的鬼火。接引婆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贵客随老身去茶寮歇歇脚,新娘子等着梳头咧。"
林晓雨摸到裤袋里的硬物——是那只吐字的公鸡脚环。金属片内侧刻着极小的楷体:
活人莫饮忘川茶
死魂当记三更鼓
浓雾重新合拢时,她看见牌坊后闪过了沈清秋的背影。那件苗绣外套的银丝盘扣正在渗血,在青石板上拖曳出枝桠状痕迹,与工作室地板的茶树纹路完美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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