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杂草丛生的坟堆前,手机在口袋里第三次震动起来。清明时节的雨丝渗进我的冲锋衣领口,远处山道上飘着几簇祭祖的纸灰,像一群折翼的灰蝶坠落在这漫山的泥泞里。
"苏雨,墓园平面图初稿发你邮箱了。"耳机里传来总监的声音,我盯着面前歪斜的墓碑,苔藓覆盖了姓氏的最后一道笔画,"甲方要在墓区设计电子祭祀屏,你老家不是有传统殡葬习俗吗?多拍点素材。"
当我用镰刀劈开纠缠的荆棘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枯叶下发出脆响。我以为是碎瓷片,抬脚却看见半张泛黄的草纸嵌在鞋底的纹路里,纸面留着五道深褐色的抓痕。此时远处传来乌鸦刺耳的啼叫,沾着雨水的纸屑突然在我眼前腾起,像是被无形的手猛地撕碎。
那天傍晚,我在地铁站口的自动贩售机买咖啡时,发现鞋底粘着一抹暗红。刷卡进公寓电梯时,液晶屏显示的数字突然开始乱跳,金属轿厢发出老式电视机雪花屏的杂音。我把后背贴在冰凉的镜面上,看着楼层数字卡在了13与14之间。
"叮——"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猩红的裙角扫过我的脚踝。穿嫁衣的女人垂着头站在走廊尽头,湿漉漉的黑发垂在胸前,露出后颈一圈焦黑的皮肤。我攥着门禁卡的手开始发抖,电子锁的蓝光扫过她惨白的手指——那指甲缝里嵌着暗红色的碎纸屑。
"苏小姐?"物业保安的手电筒光柱劈开黑暗,"这层的监控从下午就在检修。"他狐疑地看着我僵在1204室门口,我转身时瞥见安全通道的绿光牌下,一滩纸灰正顺着楼梯蜿蜒而下。
当晚我在浴室冲洗鞋底,花洒喷出的热水突然变得粘稠。淡红色的液体顺着瓷砖缝漫到脚边,镜面蒙着层诡异的雾气,仿佛有谁正对着玻璃呵气。我关掉水龙头时,听见梳妆台上传来指甲刮擦大理石的声响。
第二天清晨,我在地板上发现一串湿脚印。那些印记从玄关延伸到阳台,在晨光中蒸腾起灰白色的雾气。手机此时在枕边疯狂的震动,大伯的语音消息带着电流杂音:"小雨,你昨天是不是踩了村西乱葬岗的坟头纸?"
窗外飘来焚烧冥币的气味,我掀开窗帘看见楼下绿化带里堆着三座小纸灰山。晨跑的老太太正用扫帚驱赶盘旋的灰烬,那些本该轻飘飘的纸灰却像活物般缠绕在帚须上。物业群里的消息不断弹出,3号楼电梯井发现大量未燃尽的纸钱残片。
我打开电脑调取昨天拍的素材,清明节墓园的照片在屏幕上逐张闪过。当那张抓痕密布的坟头纸特写出现时,修图软件突然卡死,猩红的报错弹窗在显示器上炸开,像极了昨夜电梯里惊鸿一瞥的嫁衣颜色。
衣柜里的樟脑丸气味变得刺鼻,我翻出备用运动鞋时,发现原先那双鞋的网面渗出细密的血珠。暗红色液体在鞋柜底层积成小小的水洼,倒映着天花板上某道模糊的红影。手机相册里所有关于清明的照片都蒙上了灰白噪点,唯独那张破碎坟头纸的影像清晰得可怕——放大的画面里,纸面抓痕间隐约浮现半张炭化的女人面孔。
物业敲门时,我正用酒精棉片擦拭沾满纸灰的门把手。两个维修工抬着监控主机站在走廊里,他们身后跟着穿制服的民警。"1204室的业主说听到你房间有异常响动。"民警的笔记本上粘着片纸灰,"昨晚九点到今早六点,整栋楼的监控录像全是雪花屏。"
我给他们看鞋柜里的血渍,年长的维修工突然倒退两步。他指着玄关处的地板缝,那里正不断涌出带着焦糊味的纸灰。年轻民警蹲下身用棉签取样,灰烬里突然露出半片未燃尽的纸钱,焦黑的边缘蜷缩成指甲的形状。
"可能是恶作剧。"民警合上笔记本时,我看见他袖口沾着点暗红,像极了鞋底残留的痕迹。他们离开后,我打开新风系统除味,出风口却喷出大团灰烬。我呛咳着关掉开关时,发现滤网里卡着一缕纠缠的长发——发梢泛着被火燎过的卷曲。
黄昏时我又去了墓园。山道两侧的坟头都压着崭新的黄纸,唯独西边荒坡上有座孤坟裸露着。被雨水泡烂的草席半掩在土里,我蹲下身时闻到浓烈的焦臭味,我正在翻开碎石块的手突然僵住——那下面埋着半截烧焦的木梳,齿缝里卡着片暗红色的指甲。
手机在暮色中响起,大伯的号码在屏幕上跳动:"当年火灾烧死了七个姑娘,有个哑巴丫头连棺材都没有......"信号突然中断,最后那句嘶吼卡在电流声里:"你踩的是秀娘问阴人要公道的买路钱!"
此时夜风卷起山坡上的纸灰扑在脸上,我踉跄着后退,鞋跟撞到某个坚硬的东西。月光照亮了身后那方残缺的墓碑,青苔覆盖的碑面上,有道新鲜的裂痕正缓缓渗出血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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