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时,我正用消毒湿巾疯狂擦拭着运动鞋的血渍。玄关处那滩暗红色液体已经凝固成胶状物,散发出来的焦臭味像是有人把电线外皮放在火上烤。手机此时在茶几上震动,大伯发来的消息在锁屏界面跳动:“千万别让血沾到纸灰。”
我捏着湿巾的手指僵在了半空,鞋柜底层此时突然传来指甲抓挠木板的声响。那声音让我想起去年采访殡仪馆时,冷冻柜里传出的冰层开裂的声音。当我举着扫帚靠近时,柜门突然弹开,大团灰烬涌出来扑在我的睡裤上,带着余温的纸灰里裹着半片未燃尽的黄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我的生辰八字。
浴室镜面此时蒙着水雾,这景象本该是很平常不过,如果那些雾气没有自动凝结成字的话。我站在距洗手台两米远的位置,看着水珠在玻璃上勾出“梳头”两个隶书体。花洒毫无预兆地喷出热水,瓷砖缝隙里渗出的液体却是暗红色的,顺着地漏旋转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苏小姐?”物业保安的敲门声吓得我撞翻了洗手液的瓶子,塑料瓶滚进浴缸时发出的空响格外刺耳。我从猫眼往外看,穿制服的年轻人举着记录板,身后跟着穿道袍的老太太。老人手里握着的罗盘指针正疯狂转动,铜钱串在门廊灯下泛着青紫色的光。
“邻居投诉您房间有烧纸的味道。”保安的视线越过我的肩膀看向了客厅,“这位是社区请来的......”老太太突然用桃木剑抵住门框,剑尖挑起的黄符无火自燃,灰烬落地瞬间变成血红色。她布满老年斑的手猛地抓住我手腕,枯枝般的食指按在跳动的脉搏上:“姑娘,你鞋底沾了死人的买路钱了。”
此时卧室传来玻璃炸裂的脆响声。我们冲进去时,飘窗上的多肉盆栽碎了一地,泥土里混着纸灰凝成个蛆虫状的物体。老太太的罗盘脱手飞出,啪地贴在衣柜镜面上,盘面刻着的八卦图渗出黑血。她哆嗦着从布包里掏出一把生锈的剪刀,剪下我的一缕头发扔进搪瓷碗,火焰腾起的瞬间映出镜中红衣女子的倒影——她焦黑的手指正搭在我的肩头。
“造孽啊!”老太太打翻燃烧的搪瓷碗,香灰在地板上铺出个人形焦痕。保安这时早就逃得不见踪影,我扶住摇晃的书架,看见二十年前的旧报纸从文件夹里滑落。1994年4月5日的头版照片上,焦黑的房梁挂着半截红绸,消防员手里的担架上垂下一只碳化的手——无名指戴着银戒指,和昨夜电梯里那个女人手上的一模一样。
新风系统这时突然启动,出风口喷出的纸灰在卧室里形成一个小型旋风。老太太往我掌心塞了枚铜钱,转身时道袍后襟渗出大块血渍:“子时之前找到那把梳子,否则......”她没说完的后半句话被电梯的轰鸣声吞没,走廊里传来重物拖行的声响,像是浸水的麻袋摩擦着大理石地面。
我锁死七道门栓后打开电脑,文档里自动跳出的殡葬习俗资料变成了乱码。当我想关闭网页时,屏幕突然闪过一个监控画面:半小时前的走廊里,我正背对镜头站在1204室门前,视频里的“我”缓缓转头,左眼变成炭化的空洞,嘴角咧到耳根露出焦黄的牙齿。
此时电脑硬盘发出尖锐的嗡鸣,机箱缝隙钻出缕缕青烟。我拔掉电源的瞬间,浴室传来梳齿划过玻璃的声响。镜面上的水雾这次组成的是完整的句子:“把我的嫁衣还给我。”花洒喷出的血水在地面汇成细流,顺着瓷砖缝隙流向卧室,在月光下勾勒出七个手拉手的人形轮廓。
我的手机此刻在血泊中亮起,陌生号码发来彩信。模糊的照片里是一间老式储物间,焦黑的门把手上挂着崭新的铜锁,门缝下渗出暗红色的液体。第二张照片让我浑身血液顿时凝固——二十年前的火灾现场,五具相拥的焦尸中间,赫然躺着今早老太太塞给我的那枚铜钱。
此刻窗外飘来焚烧纸扎的味道,我掀开窗帘一角,看见楼下空地上堆着一堆纸灰山。夜风卷起灰烬贴附在玻璃上,渐渐拼出红衣女子的面容。她炭化的嘴唇开合着,我捂住耳朵仍能听见她嘶哑的呼唤,那声音像是从我骨髓深处渗出来的:“梳子在井里......”
衣柜门这时突然洞开,我三天前干洗好的西装外套沾满了纸灰。衣领处别着一枚生锈的胸针,针尖刺破我的指尖时,血珠滴在呢料上形成三个字:灯笼坊。手机地图开始自动缩放,导航终点定位在城郊废弃的工业园,而路线图上所有转弯处都标着燃烧的纸钱图案。
我抓起车钥匙冲向地下车库,电梯按钮在触碰时迸出火花。液晶屏显示楼层数字在B2与B3之间跳动,车厢里此时弥漫着焦臭的味道。当金属门缓缓打开时,穿红嫁衣的女人背对着我站在停车柱后面,她脚下的血泊里漂着半把烧焦的木梳。
轮胎碾过减速带发出两声闷响,后视镜里突然出现七个模糊的人影。她们手挽手跟在车尾,褪色的工作服上印着“永福灯笼厂”的字样。最右侧的少女抬起头,被火舌舔舐过的面容上,嘴部位置是扭曲的疤痕——那是无法呼救的哑女才有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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