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微光给义庄后院蒙上一层青灰色的雾气。小雅盯着那口枯井,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井沿上的抓痕还很新鲜,石缝里残留着暗红色的碎屑,像是指甲被硬生生磨断后留下的痕迹。
阿凯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别出声。"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嘴唇几乎没动。
枯井里传出的刮擦声停了。
一阵阴风卷过,井边三双官靴上的泥土簌簌掉落。小雅这才发现每双靴子的鞋尖都微微上翘,仿佛有无形的脚正穿着它们。
阿凯慢慢后退,拽着小雅往树林方向挪动。他的登山鞋踩断一根枯枝,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井里的动静骤然激烈起来。
"跑!"
两人发疯似的冲向树林。身后传来木板爆裂的巨响,小雅回头瞥见三个青黑色的身影从井口爬出,官服下摆滴着浑浊的液体。它们的动作看似迟缓,却眨眼间就缩短了距离。
树林比想象中更密。枝条抽打在脸上,划出细小的血痕。阿凯突然一个踉跄摔进灌木丛,小雅去拉他时摸到满手温热——他的小腿被一根突出的树根刺穿,鲜血浸透了牛仔裤。
"你先走。"阿凯咬着牙去摸背包里的应急灯,"我拖住它们。"
小雅摇头,拽着他的胳膊往肩上扛。就在这时,她看到阿凯身后的树影里浮现出一顶暗红色的顶戴。
那东西离他们不足三米。
月光照在它青灰色的脸上,浮肿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补子上的白鹇纹样已经褪色,官服前襟沾着大片黑褐色的污渍。最恐怖的是它的眼睛——没有瞳孔,只有浑浊的眼白,却分明在"看"着他们。
小雅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阿凯顺着她的目光回头,应急灯的白光正好照在那张脸上。
它笑了。
嘴角一直咧到耳根,露出黑黄的牙齿。
阿凯猛地推开小雅,抄起应急灯砸过去。灯光在撞击中闪烁,照出更多从树后浮现的官服身影——五个,七个,也许更多。
它们无声地围拢过来,官靴踩过落叶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往山上跑!"阿凯从背包抽出登山杖,金属杖尖在月光下闪着寒光,"找那座石塔!"
小雅想起进山时远远望见的残破建筑。她跌跌撞撞地往坡上爬,耳边全是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身后传来打斗声,然后是阿凯的惨叫。
她不敢回头。
荆棘划破外套,碎石硌进膝盖。当小雅终于爬到半山腰时,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石塔比她想象中更破败,只剩三面摇摇欲坠的砖墙,中央立着一块斑驳的石碑。
碑文被岁月侵蚀得模糊不清,只勉强能辨认出几个字:"......镇......煞......永封......"
塔基周围散落着奇怪的物件:生锈的铜钱、断裂的红绳、还有半截埋在土里的八卦镜。小雅突然明白过来——这不是普通的石塔,而是镇压邪祟的阵法。
山下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
小雅浑身发抖,拼命回想老杨塞给她黄符时的表情。她跪在石碑前,用血淋淋的手指去抠那些模糊的刻痕。
指甲劈了,指腹磨出了血,终于摸到一道凹陷的纹路——是道家的镇煞符!
背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腐臭味弥漫开来。
小雅把流着血的手掌按在石碑上,嘶哑地念出小时候奶奶教过的口诀:"天地自然,秽气分散......"
山风突然变得狂暴。石碑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裂缝中渗出黑红色的液体。那些散落的法器开始剧烈震动,铜钱在泥土中翻转,露出铸有"乾隆通宝"字样的那一面。
最先追上来的官尸停在石塔外五步远的地方。它的官帽不知何时掉了,露出稀疏的花白辫子。腐烂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浮肿的皮肉下有什么东西在剧烈蠕动。
小雅继续念咒,声音越来越响:"凶秽消散,道炁长存!"
石碑轰然炸裂。
飞溅的碎石中,一道金光直冲天际。所有官尸同时发出凄厉的嚎叫,它们的身体像蜡一样开始融化。
补子上的纹样褪色,官服化作飞灰,露出下面千疮百孔的躯体——每具尸体胸口都有个碗口大的黑洞,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掏走了心脏。
晨光刺破云层时,最后一声哀嚎也消散在风里。
小雅瘫坐在废墟中,发现掌心多了道灼烧般的符印。她踉跄着下山,在树林边缘找到了奄奄一息的阿凯。
他的右臂以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着,脸上布满抓痕,但还活着。
"结......结束了?"阿凯气若游丝地问。
小雅望向重归寂静的义庄方向。门槛上的官靴不见了,只剩三滩黑红色的污渍,正被阳光慢慢晒干。
"不知道。"她轻声说,"但天亮了。"
他们互相搀扶着往山下走时,谁都没注意到石碑废墟里那枚仍在微微颤动的铜钱。钱眼里渗出一滴黑血,落在八卦镜的碎片上,镜面映出的不是天空,而是一顶在虚空中漂浮的暗红色官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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