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官道的尘土,发出沉闷的声响。袁绍靠在马车内的软垫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
窗外是冀州熟悉的景色,麦浪翻滚,农人弯腰劳作,一派太平景象。然而他的眉头却始终未能舒展。
“主公,前方就是渤海地界了。”车外传来亲卫的声音。
袁绍微微颔首,却没有答话。
“报——”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袁绍的思绪。
一名斥候飞驰而来,在马车前勒住缰绳。
“主公,府中来信!”一名亲兵策马而来,在马车旁勒住缰绳,双手奉上一封火漆封缄的竹简。
袁绍接过竹简,指尖触到那尚带体温的竹片时,心头没来由地一紧。他瞥了一眼火漆上的印记——是府中内院的标记。甄姜的产期就在这几日。
“可是夫人生产了?”一旁的许攸敏锐地察觉到主公神色变化,低声问道。
袁绍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缓缓拆开竹简。绢布上的字迹工整清晰,是府中管事的手笔:“恭贺主公,夫人辰时诞下一女,母女平安。”
“是个女儿。”袁绍的声音很轻,却让许攸明显感觉到那紧绷的肩膀松弛了下来。
“恭喜主公又添千金。”许攸拱手笑道,却见袁绍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那笑容中竟带着几分如释重负。
“女儿好啊,”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女儿贴心,不会与兄长争权。”
许攸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微微颔首不再多言。作为袁绍的心腹,他自然明白主公的顾虑。袁氏家族的未来已经确定由袁昊继承,若甄姜再生一子,难免会引发新的变数。
袁绍将绢布重新卷好,指尖在竹简上轻轻摩挲。
女儿,是个女儿。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前世袁氏一族因继承之争而分崩离析的景象——袁谭与袁尚兵戈相向,最终让曹操坐收渔利。那些血与火的记忆如刀刻般深深刻在他的骨子里。
“停止前进,休息片刻。”队伍缓缓停在路边一棵老槐树下。
袁绍负手立于树下阴影处。槐花正盛,细碎的白瓣随风飘落,有几片沾在他的衣襟上。
他想起三个月前那个雨夜,甄姜抚着隆起的腹部,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若是男孩,定会如主公般英武。”那时他只是淡淡一笑,却在她转身后皱起了眉头。
袁昊虽已被立为继承人,但若甄姜再生一子,以她家族的势力,难保不会有人暗中撺掇...
“传令下去,”袁绍突然开口,“为庆贺小姐出生,渤海郡内减免赋税一月。另备厚礼,犒赏甄夫人院中上下。”
“赏夫人锦缎百匹,珍珠一斛。另,命人准备'令姝'二字,作为小姐的乳名。”
“命府中好生照料,让管家请最好的乳母和教养嬷嬷来。”
“诺!”亲兵领命而去。
许攸轻抚长须:“主公仁厚。小姐一出生便得此恩典,将来必是福泽深厚。”
袁绍淡淡一笑:“女儿家,自当娇养。况且...”他顿了顿,“甄氏为我诞下子嗣,理当厚待。”
这话半真半假。厚待甄姜是真,但更重要的是向所有人表明态度——即使是宠爱的夫人所出,女儿与儿子在他心中的分量也是不同的。这个信号必须明确,以免有人心存妄想。
袁绍没有解释。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份厚赏中有多少是对甄姜的补偿——为她未能诞下麟儿的遗憾,也为他自己内心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庆幸。
袁绍加快了行进速度。
此刻他归心似箭,不是为了看新生儿,而是要确保这个女儿的到来不会对家族权力结构产生任何影响。他已经在心中盘算好了,要给甄姜母女优渥的生活,但绝不会让她们涉足权力核心。
“乱世之中,容不得半点妇人之仁。”袁绍喃喃自语,“袁昊必须成为唯一的继承人,这是为了袁家的未来。”
“主公,到了。”亲兵的提醒打断了袁绍的思绪。
袁绍整了整衣冠,迈步下车。
袁府大门洞开,管家带着一众仆役跪迎。袁绍大步流星向内院走去。穿过几重院落,甄姜居住的“栖霞苑”已近在眼前。
院门处,侍女们跪了一地。
袁绍抬手示意她们起身,径直走向正房。推开门,一股混合着药香和奶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甄姜半卧在榻上,脸色略显苍白,但眼中满是欣喜。
“夫君...”她虚弱地唤道,想要起身行礼。
袁绍快步上前,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夫人不必多礼,好生休养。”他的目光扫过床边摇篮中熟睡的婴儿,那小小的脸蛋红扑扑的,眉眼间依稀可见甄姜的秀美。
“妾身未能为夫君添一男丁,实在...”甄姜的声音带着哽咽。
袁绍握住她的手,温和却不容置疑地打断道:“女儿甚好,我甚是欢喜。你为袁家诞下子嗣,功劳不小。”
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玉佩,轻轻放在婴儿襁褓旁:“这是我特意准备的礼物,愿她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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