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主今日怎么瞧着不大高兴?”
金嬷嬷扶着秦灼进了房间,随口劝道:“若是身子不大爽利,就不必去见谢家人了。要老奴说,您好歹是县主,只有谢家人来见您的份儿,万万没有您要主动前去的道理。”
金嬷嬷说这档子话,确实是想要劝一劝秦灼的。
自县主遇到了谢沂温,整个人就仿佛着了魔,为了这么一个男人,几乎所有的原则底线都没了。
之前还总说要替谢沂温好好照顾谢家人。
她劝了好多次,县主偏也不听。
这一次她又随口劝了句,也没认为县主会赞同的,却不想秦灼坐到了雕花圆凳上,低头轻嗯了下,便乖巧着道:“一切都听嬷嬷的。”
顿了顿,她唇角淡笑。“嬷嬷说不去敬茶,那便不去。”
金嬷嬷瞳孔微震,枯皮的面容微颤了下。
正疑惑之际,却又继续听到了县主的声音。
“我想去帽儿巷一趟,嬷嬷安排,就让白鹰跟着即可。”
金嬷嬷愣了下:“县主,外面下这么大雪……”
话音未落,却见秦灼已穿上了常服,披上披风出了门。
她心下疑惑,却没有过多迟疑,只连忙招手叫白鹰赶紧跟着伺候。
“县主……可是要准备马车?”白鹰的话并未说完,秦灼已然到了后院马棚处,去将她往日里不怎么骑的枣红马给牵了出来。
枣红骏马,雄壮挺拔,身姿矫健,奔跑起来肌肉紧绷,浑身轮廓呈流线型,眼睛炯炯有神,尾巴也蓬松柔软,是难得的千里好马。
秦灼拍了拍马儿:“风凛!走吧!载我去帽儿巷,以后我可不会只将你放入马棚不管不顾了。”
骏马闻言,鼻子重重地嗤了口热气,显得兴奋异常。
秦灼解了缰绳,将风凛牵出马棚外。一个翻身上马,而后一抽马鞭,风凛便疾驰而去。
“县主!”
金嬷嬷急匆匆地赶过来,见此情景,一拍大腿!“白鹰,你快跟上去!县主她可是多久都没有骑过马了?况且外面还下得这么大的雪!”
白鹰满口答应,急急忙忙地也迅速骑马前去追人。
金嬷嬷眉头紧锁:“天杀的,那姓谢的,到底怎么惹到县主了?”
约莫一柱香不到,秦灼便到了帽儿巷。
此时的天不过微微蒙亮。
大雪还在簌簌而落。
上一世,她是做了错事的。因着是新婚,虽然发生了命案,她也闹腾了一番,死活不让谢沂温前去衙门。
直至清晨,她高高兴兴地想要与谢沂温一道去给谢母敬茶,却赫然发现谢沂温自己已经私自前往了大理寺。
她发了好大的脾气,硬是三天没有理他。
而这期间,这个犯下了命案的少女屠夫又连杀三人,夺了城门奔跑而去,未再抓到。
这死去的三个人中间,还有一人年仅六岁,只是个幼儿。
后来,她才知道,她霸着谢沂温几个时辰,导致大雪纷纷,掩盖了凶手大部分行凶痕迹。
许是因为天寒地冻,凶手便又趁着案子未被宣扬,官府中人并不是特别重视,胆大妄为地再次行凶。
而他行凶期间被人目击,他便痛下杀手,将一路过的母子一并杀害。
秦灼咬紧了下唇,执着缰绳的手微微颤抖。
若非当年她任性,令谢沂温错过破案最佳时机,此事也不会成为他后期的一个心结,也令他们二人渐行渐远。
秦灼当年并不认为自己错了的。
就如同金嬷嬷与白鹰,还有众人都以为的那般,她是那么高高在上的县主,是贵族,是平民难以触及的顶层榜样。
普通平凡的老百姓死上几个,那又能如何?
年轻气盛且不知人间疾苦,终究在十三年后,叛军杀入长安,皇城内原本歌舞升平的粉饰太平被彻底打破,她步出长安街外,脱离县主府和一大堆仆从的保护,她才真正明白,生命意味着什么。
只是那时,一切为时晚矣。
嘎吱嘎吱,绣花鞋踩在雪上软绵绵的。
脚底的清凉,脸上吹过来的雪花令一夜只浅眠了两个时辰的她骤然清醒。
帽儿巷位于长安城西北方,此处居住人口复杂,买卖诸多,人群居住密集。
白天这里人山人海,夜晚临近宵禁,此处人烟便会散去,这里诸多的小巷,一条连接一条,显得极其清冷和恐怖。
小巷深处的未知黑暗,像是一只能吞噬一切的可怕巨兽。
秦灼站在巷子口,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她冷静片刻,便迈开步子往前直行。
耳边只能听到她一人的脚步声,她心有些慌,只是很快便镇定下来。
到了巷子往里约莫三丈远,她敲打火石,随手取出一个头颅大小的灯笼,将其点燃。
昏暗的烛火下,总算能瞧见巷子里那一片悚然的黑暗中有什么。
大雪下得很大,已经有些迷人眼,却并未完全掩盖这行凶的现场。
斑驳的血迹隐约可见,秦灼又往前走上几步,口鼻被一股浓郁冲鼻的血腥味儿充斥,一扭头,便在旁边巷道的角落发现了地面上扭曲着的女尸。
灯笼照耀,昏暗的烛光下,女尸被划了十来刀的脸上充满死气,双目睁大,似有不甘。
秦灼看得心底发寒,深吸一口气,血腥的味道令她心渐渐镇定,她目光犀利。
还好,尸体并未被破坏,周遭的环境也有迹可循。
这一次,尚未过晚。
秦灼蹲下身子,开始检查女尸。
身后奚奚碎碎的传来声音,而后是白鹰倒吸一口气的惊呼!
“县主,您这……”
她家那高高在上的县主啊,什么时候要碰死人了?
秦灼没有回头:“白鹰,你去四周寻寻,若是遇到衙门的捕快,让他们带着报案人过来。我在此处先验看尸体,等着谢沂温。”
白鹰欲言又止,心下疑惑却还是以县主的要求为主,很快前去找人。
没多久,衙门的捕快便到了。
来的是接了报案的京都衙门值夜的捕快林苏。
“见过县主。”林苏搓着被冻得将近麻木的手,心下震惊。
刚刚见到美貌侍女来找他,还以为说的是假话。堂堂平阳县主今儿个晚上成亲这事儿,谁能不知道?
那样高高在上的高门贵女,怎么会出现在这种杀人抛尸的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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