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个下午的搬运尸体,清洗血迹,到傍晚时分,城内的血腥气与硝烟味这才消散不少。那肃杀的紧张气氛也随之缓和,而后府衙贴出安民的告示,衙门的帮闲开始拿着铜锣在街上宣传安抚,躲藏多日的百姓这才敢从门缝中探出头来,观望街面的动静。一些胆大的孩童率先跑了出来,在还略显湿漉的街道上嬉闹着,他们的笑声仿佛是打破这压抑许久氛围的清脆音符,让原本死寂沉沉的街道渐渐有了些许生气。大人们也陆续走出家门,虽脸上仍带着惶恐与疲惫,但眼中已多了几分对恢复正常生活的期盼。见到相熟邻人,互道一声安好,这才逐渐找回战前的感觉,似乎生活又回到了正轨。
旭日东升,临街的铺面逐渐开门,街面开始恢复生气。广陵初定,陶应在府衙忙得团团转。这边得胜之军要犒赏,那边受难之民要安抚,还有广陵辖内的其他县城要传檄抵定,郡内官员要甄别使用,等等事情,让陶应忙得晕头转向,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见到周晨与糜威过来,他仿佛见到了救星,连忙拉起二人的手,便要他们帮忙处理文书。
周晨摇头笑了笑,直截了当的拒绝道:“我一介商贾,还需南下贸易,无暇留在此陪仲明处理庶务。仲明还是另请高明吧!”
这边周晨拒绝,陶应又看向糜威。糜威摊了摊手,耸肩道:“我也一样要南下,不过南下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
“何事?”陶应随口接道。
“清点府库。”糜威却郑重其事的回答。
陶应怔愣片刻,皱起眉头,最后却仍缓缓点头。“那便有劳公严了。烦请快些清点,我这正等物资抚军安民。”
糜威点点头,得了手令,便拱手告辞离去。
见他们之间不言自明的默契,周晨知道这是他们早已达成的协议,所以只在一旁看着。直到糜威离去,周晨这才开口道:“我打算过两天继续南下,今日便提前点来与你告别,顺便采购些补给物资,后面便不再入城了,你多保重。”
陶应知道他们的计划,也不好强留。“既如此便祝无尘一路顺利。”
周晨微笑着点点头,拍了拍陶应的肩膀。“仲明也莫要太操劳,诸事繁杂,便将事情排个轻重缓急,一件一件来,没必要急于一时。此次南下,若有好物,定给你带些回来。”说罢,便转身欲走。
望着周晨的背影,陶应心中泛起一丝不舍,高声道:“无尘此去路途遥远,若遇险阻,可派人传信。”周晨挥了挥手,没有回头,身影渐渐消失在府衙门口。
陶应长舒一口气,转身回到书案前,继续处理那些堆积如山的文书。
两日时间,转眼便过,周晨招呼伙计,清点物资,准备出发。糜威也带着伙计,匆匆赶来汇合。只是这次他的伙计只有三十多人,看上去终于像个正常的商队。周晨不由调笑道:“再南下便是吴郡,公严的人手有些不足啊。”
糜威知道他意有所指,此次带领商队参与战争之中,确实开了个不好的先例,让人感观不好。不过许多事情,并非自己能决定。乱世生存,家族要发展,总会有取舍和妥协,而自己只是个执行者。没必要对他解释那么多,只对着他微微一笑道:“咱们此去是为开辟新商路,带那么多人做甚!”
“真是为开辟商路,不为其他?”周晨目光深邃地看着糜威,似要将他看穿。
“自然。”糜威神色不变,语气坚定。
见他目光坦然,周晨终于打消心中的疑虑,换了个话题问道:“听说公严此次搬空了半个广陵城,还与仲明闹了些不愉快?”
说起这事,糜威瞬间收敛了笑意,冷下脸来,冷哼一声。“有些人见财眼红,不想兑现当初的约定,自然便有矛盾。也不想想糜家为助他拿下广陵,出了多少力。当初从我家库房搬物资时,可未曾见他心疼。难怪说有些人只可共苦,不可同甘。哼!”
听他这语气,看来气性未消。只好出言安慰道:“公严多虑了,你与仲明相交甚久,当比我更了解他,仲明不是那样的人。”
“正是相交甚久,才让人心寒。当初他家许下承诺,我也是信他,才全力相助。如今他们目标达成,便想将承诺打折,世上哪有这样的事。这与过河拆桥有什么差别!”
话说道这份上,周晨不知内情,插不上嘴,也无法再出言安慰。只是他如此生气,想必是当初许下的承诺被打折了。半个府库的物资,还是打折了的结果,那当初陶家到底画了多大的一个饼?想必糜家也是看到了巨大的利润,才出手帮助的。现在反悔,确实有些不厚道。对于这样的结果,周晨只能沉默以对,说不上对错。糜威执行当初的约定,自然没错。陶应要抚军安民,要留下物资,自然也没错。那错的是谁?领导不会有错,错的就只能是具体执行者。而糜威兵不如陶应多,拳头没有陶应大,却要坚持最初的约定,自然就是他的错。周晨心中轻叹。
商队继续向前,气氛却有些沉闷。走了一段路后,周晨又开口道:“吴郡四姓,陆、顾、朱、张,咱们到了吴郡,先拜访哪家?”
糜威平复一番心情,考虑片刻答道:“先拜访张家。糜家与张家一直有些往来,比较容易搭上话。”
周晨点头,这些自然听他安排。“张家在吴郡世家中虽排最后,不过论治家理事,他家应该排首位,先与他们接触倒也合适。”
“这我倒没考虑过,只是张家家主张昭与我父乃是旧友,我以后辈之礼上门,即便谈不成事,也能混几顿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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