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陆远突然转过头来。
男孩的脸在实验室的冷光下呈现诡异的骨白色,嘴角还沾着蜡笔的碎屑。他举起左手,掌心躺着一把微型青铜钥匙——正是母亲实验室保险柜上缺失的那一枚。
"妈妈说,"男孩的声音带着电子合成的杂音,"最后一道程序要由你来启动。"
培养舱突然发出泄压般的嘶鸣。
舱门缓缓开启,青铜青年睁开了眼睛——它的瞳孔不是圆形,而是标准的青铜器雷纹。当它伸出手臂时,陆远看见它的指尖连接着无数细小的数据线,那些线缆一直延伸到实验室的每个角落,最终汇聚到天花板上那颗"心脏"之中。
墙上的血管纹路突然剧烈收缩。
淡青色的荧光液体被加速泵向天花板,那颗"心脏"开始旋转,表面的《少年科学画报》残页纷纷脱落,露出内层的青铜结构——那竟是一套微缩的曾侯乙编钟,每个钟体内都囚禁着一团燃烧的记忆火焰。
小陆远将青铜钥匙塞进陆远手中。
钥匙接触皮肤的瞬间,陆远全身的骨瓷化部位突然发烫。他看见自己的掌纹正在重组,变成《考工记》记载的青铜器铸造流程图。而更远处,实验室的角落里,一株骨白色幼苗正顶开地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第三节 终极哺乳
青铜钥匙触到陆远掌心的瞬间,实验室的灯光骤然暗了下来。天花板上的"心脏"发出沉闷的轰鸣,表面覆盖的最后几页《少年科学画报》被震落,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青铜血管。那些血管突然爆裂,喷溅出的不是血液,而是无数细小的蜡笔碎屑——每一片碎屑都在半空中燃烧起来,火光中浮现出陆远童年的记忆片段。
培养舱完全打开了。
青铜青年站起身,它脊椎上的钢筋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随着它的动作,连接在身上的光纤脐带一根根绷断,断口处喷出的黑色液体在空中凝结成GRU档案的密电码。它胸口的透明区域里,那颗西周玉琮正在疯狂旋转,琮体上的神徽投射到四周墙壁上,化作无数个手持青铜兵器的剪影。
"最后一步。"
小陆远的声音突然变得苍老,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露出内层骨瓷般的质地。男孩举起已经半透明化的右手,指向实验室角落的控制台——那台机器竟是用父亲的机械义肢改造而成,操作面板上还沾着1987年三星堆的泥土。
陆远迈步向前,脚下突然传来脆响。
他低头看去,满地都是碎裂的蜡笔头。这些碎片像被赋予了生命般跳动起来,每个碎片里都跃出一个微缩的战场:良渚玉琮与AK-47对射的火花中,飞出带着少先队徽章的弹壳;青铜钺劈开数字化装甲的瞬间,裂缝里钻出骨白色的根须;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所有阵亡士兵的伤口中都生长出细小的幼苗,叶片上滚动着露珠般的GRU档案编号。
这些微型战场像蝗群般扑向青铜青年。
青年张开双臂,胸口那道淡青色的疤痕突然扩张成漩涡状,将无数战场尽数吞噬。每吸收一个战场,它脊椎上的钢筋就多出一道《考工记》的铭文,而那些少先队徽章则逐渐转化为青铜质地,背面浮现出母亲手写的"净化完成"字样。
控制台突然自行启动。
父亲的机械义指动了起来,在键盘上输入一长串代码。天花板上的编钟"心脏"随之奏响,声波在实验室里形成可见的波纹。陆远感到手中的青铜钥匙开始发烫,低头看去,钥匙正在融化,液体渗入他骨瓷化的皮肤,在皮下组成母亲实验室的完整地图——那个闪烁的红点,此刻正指向他自己的心脏位置。
青铜青年完成了吸收。
它全身的青铜纹路已经变成纯净的骨白色,只有胸口还保留着那道淡青疤痕。当它走向陆远时,每步落下都会在地面绽放一朵青铜蒲公英。青年伸出手,指尖轻轻点在陆远胸口。
"哺乳程序最终阶段。"
小陆远已经完全骨瓷化,他的声音直接从实验室的扬声器里传出,"将战争记忆转化为生命初啼。"
剧痛袭来。
陆远看见自己的胸膛变得透明,肋骨如上海中心大厦般向两侧展开。心脏的位置悬浮着一颗微缩玉琮,表面神徽与青年体内的那颗完全一致。无数记忆画面从玉琮中涌出:五岁时接种的"疫苗"、少年时期发现的义肢设计图、暴雨夜青铜少年的微笑......这些记忆正在被某种力量净化,血腥味褪去,转化为育儿室里那种纯净的初啼。
天花板上的编钟"心脏"突然炸裂。
无数青铜碎片在空中重组,变成一只巨大的手掌形状,缓缓笼罩住整个实验室。掌心纹路是《墨子》竹简的放大版,其中"非攻"二字正发出耀眼的金光。
在完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陆远看见窗外的上海中心大厦正在绽放——那些森白的肋骨缓缓展开,如同巨大的花瓣。每根肋骨内侧都刻满了新生儿脚印,而在最中央的位置,母亲的身影站在一片骨白色蒲公英中,她的白大褂被气流掀起,露出由青铜锁链编织的躯体,那些锁链上串着的不是勋章,而是无数个时代的育儿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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