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迅速记下时间、地点、内应,又轻轻碰了碰卢士兵——该撤了。
可刚转身,就听见身后传来"咔嗒"一声。
破庙的门被人从外闩上了。
沈清欢站在城西废窑前,望着蔡工匠带着徒弟们往木枪上涂红漆。
火把映得她脸色发白,下腹的抽痛已经蔓延到后腰,额角沁出细汗。
"姑娘,要不歇会儿?"白璃递来温水,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按了按——哑女是在问,是不是又用了"天音"。
沈清欢摇头。
她摸出琵琶,琴弦在风中震颤。
方才她试过了,只要弹奏《惊鸿曲》的变调,就能让人心生焦躁,判断力下降。
可代价...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裙摆,月白色的裙角洇着淡红,像朵开败的花。
"司墨。"她唤住正要翻身上马的男人,"等会儿若我站不稳..."
"我抱着你。"司墨翻身下马,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铠甲硌得她肋骨生疼,"从今天起,你站不稳,我当腿;你看不见,我当眼。"他低头吻她发顶,"沈清欢,你只能为我疼。"
沈清欢笑了,眼泪却落进他铠甲的缝隙里。
她埋在他颈窝,轻声道:"寅时三刻,东南门。"
司墨的身体一僵:"你...你又用了?"
"只看了半刻钟。"她撒谎。
其实方才她强撑着弹完那曲,眼前发黑了三次,连余党议事的细节都看得清清楚楚。
可她不能说,不能让他担心。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增援部队"出发了。
三百草人骑在马上,木枪尖上的红漆在晨雾里像血。
沈清欢坐在司墨身前,琵琶横在膝头,指尖抚过断弦——这是她特意留的,断弦之音最能搅乱人心。
东南门外,余党果然倾巢而出。
何军师站在高处,望着"增援部队"哈哈大笑:"沈清欢到底是女人家,只知道派兵硬闯!"他挥旗大喊,"冲上去,砍了带头的!"
可他没注意到,自己的士兵脚步越来越乱。
有人突然挥刀砍向同伴,有人抱着头喊"有鬼",还有人跪在地上直磕响头——沈清欢的琵琶声混在晨雾里,像无数只手在扯他们的神经。
"杀!"刘将军的喊杀声从东山道传来。
埋伏的士兵如猛虎下山,刀光映着初升的太阳,刺得余党睁不开眼。
孙勇士和卢士兵趁机从破庙后窗跳出,一个举着火把烧了粮草,一个挥刀砍断了何军师的算盘绳。
"撤!
撤!"何军师跌坐在地,算盘珠滚了满地。
他望着被包围的士兵,突然想起宁王说过的话:"沈清欢不是乐女,是索命的琵琶鬼。"
可就在余党即将全军覆没时,西市方向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魏先锋的玄甲军像道黑风,从街角杀了出来。
他骑在乌骓马上,手中长枪挑着面玄色旗,旗上的狼头在风中呲牙——正是宁王的军旗。
"沈姑娘!"孙勇士浑身是血地冲过来,"这是魏先锋的伏兵,咱们之前没探到!"
沈清欢的琵琶弦"啪"地断了一根。
她望着那支玄甲军,突然想起宁王临死前的笑——原来真正的杀招,从来不在明处。
司墨将她护在身后,铠甲上还沾着她的血:"清欢,我带你先走。"
"走?"沈清欢抹掉嘴角的血,将断弦缠在指尖,"魏先锋的玄甲军号称'不破',可他忘了..."她望着东方渐亮的天色,琵琶声再次响起,这次的调子像钢刀,"这长安的天,该换了。"
玄甲军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铁蹄踏碎了满地的算盘珠。
沈清欢摸出腰间的玉牌,那是王公公给的最后筹码。
她望着司墨染血的眉眼,突然笑了:"司统领,准备好接驾了么?"
魏先锋的长枪已经刺破晨雾,映着她眼底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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