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更的梆子声刚过,我蘸着陈将军送来的三七粉誊写药方。
药庐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十几个提着琉璃宫灯的嬷嬷将庭院照得雪亮。
"江妃娘娘好雅兴。"丽妃扶着金丝珐琅护甲跨过门槛,石榴红的裙裾扫过药碾上未收的艾叶,"听闻您用活人试药,本宫特来讨教这以命换命的妙法。"
我将试药记录册重重拍在案几上,墨汁溅在丽妃绣着孔雀翎的袖口。
泛黄的册页间夹着染血的纱布,每片都标注着试药时辰与脉象变化。
"这是太医院存档的《肘后备急方》第三卷。"我翻到折角处,"'瘴气入肺者,以地锦草配苦艾,三蒸三晒方可入药'——丽妃娘娘若不信,大可请张院判来辨真伪。"
门外突然传来金器相击的脆响。
范景轩玄色龙纹常服上还沾着夜露,目光扫过案头堆积如山的药渣:"朕倒不知,太医院典籍竟比不过后宫流言。"
丽妃指节攥得发白:"臣妾也是忧心龙体......"
"忧心到烧替身人偶?"我掀开墙角蒙着白布的竹篓,几十盏未燃尽的莲花灯芯上,赫然写着染病宫女的生辰八字。
其中一盏黄纸被风吹开,露出范景轩的八字。
鎏金香炉轰然倒地。
范景轩拾起那盏莲花灯,指尖摩挲着灯座上丽妃宫特有的缠枝牡丹纹:"传旨,丽妃禁足三月,抄录《千金方》百遍。"
晨雾未散时,陈将军押着三车药材停在太医院角门。
车前子用油纸包得严实,掀开时还带着西山泥土的潮气。
"这是家父戍边时寻到的百年老参。"他卸下铠甲时,铁片缝隙里簌簌落下药草碎屑,"末将连夜挖通被山石堵住的山道,幸未耽误时辰。"
我将老参切片煎煮,掺入新制的解毒汤。
当第七个高热不退的宫女在寅时退烧,檐下铜铃忽被东风吹得叮咚作响。
李嬷嬷捧着名册来报,说今日又有二十三人病症减轻。
朝霞染红琉璃瓦那天,王大臣的奏折在早朝时掀起轩然大波。
我扶着药柜稳住发晕的脑袋,听见议政殿方向传来"焚烧病患"的咆哮。
"娘娘不可!"李嬷嬷拦住我卸下的素银发簪,"您三日未合眼了......"
我抓起案头治愈名册冲进九曲回廊。
汉白玉阶上还凝着晨露,王大臣山羊须上的唾沫星子在日光下泛着冷光:"皇上,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断什么?
断这些人的生路?"我将名册摔在鎏金御案上,墨迹未干的治愈人数惊得几个老臣扶正了官帽,"三百七十六人已愈,二十八个重症转轻——王大人可知焚烧活人会让疫气随烟尘扩散更快?"
范景轩抚过名册上密密麻麻的红圈,忽然将茶盏掷向王大臣脚边:"传朕口谕,凡染病者集中移居西六所,每日药材供给按三倍份例。"
暮春的风裹着药香漫过宫墙时,太医院檐下挂起了第一百零八个痊愈宫人送的药囊。
我靠在晒药架的阴影里数今日份的脉案,忽然瞥见王大臣临走时阴冷的回眸。
西偏殿传来瓷器碎裂声。
我循声望去,只见丽妃宫里的小太监正往废井中倾倒什么,月光照亮井沿一抹诡异的靛蓝色。
(本章完)
金丝楠木托盘里的血燕窝已经凉透,我捏着银针挑开第十三个锦盒上的同心结。
自打瘟疫消退,各宫送来的谢礼把偏殿堆成了药材铺子。
"娘娘,张美人在外头候了半个时辰了。"李嬷嬷掀开湘妃竹帘,日光漏进来时晃得我眼前发晕,"说是要亲手给您绣双药草纹的鞋垫。"
我扶着酸痛的腰肢起身,紫檀衣架上还挂着那件沾着药汁的月白襦裙。
檐角铜铃叮咚作响,十几个洒扫宫女齐刷刷跪在青石板上,额头贴着绣有"仁心"二字的锦帕——那是我上月给染病宫人分发的药囊绣样。
穿过御花园时,连往日最跋扈的刘婕妤都退到假山后向我福身。
荷花池畔飘来断续的抽泣声,我循声望去,见两个小宫女正往池中放莲花灯,灯芯上赫然写着我的生辰八字。
"她们说这是还魂灯。"李嬷嬷压低声音,"前日浣衣局的小翠咽气前攥着娘娘给的药丸,硬是多撑了半刻钟等到家人。"
话音未落,明黄仪仗已转过九曲桥。
范景轩玄色龙袍下竟套着我缝制的艾草香囊,金线绣的忍冬花纹被阳光镀得发亮。
捧膳太监们抬着的朱漆食盒里,杏仁酥还冒着热气。
"跟朕回养心殿。"他伸手拂去我鬓角的忍冬花瓣,指腹擦过耳垂时带着御书房特有的松烟墨香,"前日新贡的庐山云雾,给你留着。"
描金茶盏在案几上转了三圈,蒸腾的水雾模糊了范景轩紧蹙的眉峰。
鎏金蟠龙烛台将他的影子拉长,正好笼住我裙摆上未洗净的药渍。
"上月南疆进贡的雪蛤......"
"西偏殿的银丝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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