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深秋我回冀中老家收棉,刚走到村口就闻见了熟悉的柴火味。老槐树底下几个纳鞋垫的妇人瞅见我,扯着嗓子喊:"这不是老刘家的大学生吗!"枯黄的槐叶簌簌落在灰布棉袄上,我提着行李往三叔公家走,鞋底碾过晒干的玉米粒,发出细碎的脆响。
三叔公家的老宅还是青砖灰瓦的格局,东厢房檐角蹲着只缺了耳朵的石狮子。刚跨进门槛,就听见西屋传来尖利的笑声,像是砂纸刮过铁锅。三婶端着笸箩迎出来,黧黑的脸上堆满褶子:"快进屋坐,你二奶奶正犯癔症呢。"
土炕上盘腿坐着个五十来岁的妇人,灰白头发用红头绳扎着,脖颈诡异地左右扭动。炕桌摆着碗凉透的棒子面粥,突然"啪"地炸开道裂纹。二奶奶浑浊的眼珠猛地转向我,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满口黄牙:"来啦...嘿嘿...都来啦..."
我后背窜起凉气,正要开口,西屋骤然响起野兽般的嚎叫。三叔公抄起门后的铁锨就往院里冲,棉鞋踩得碎煤渣咯吱作响。穿过晾着红辣椒的竹竿,只见东厢房木门剧烈震颤,门缝里渗出暗红的血手印。
"按住她!"三叔公一脚踹开房门。土炕上二婶正以诡异的姿势扭动,羊皮袄甩在墙角,露出青筋暴起的脖颈。她十指抠进夯土墙里,指甲盖翻起渗着血,喉咙里滚出非人的低吼。最骇人的是那张脸——眼白翻得只剩一线黑瞳,嘴角淌着白沫,整张面皮像被无形的手扯着抽搐。
"去后院!"三叔公冲儿子铁柱吼。十七岁的少年抄起门后的锄头就往麦场跑,我鬼使神差跟了上去。十月的麦垛堆得小山高,金黄的秸秆在暮色里泛着血光。铁柱突然刹住脚,锄头"咣当"砸在地上。
麦垛顶端立着只黄鼠狼,前爪合十作揖,后腿却像踩着鼓点般踢踏。月光照在它油亮的皮毛上,竟泛出青紫的磷光。那畜生的表情让我浑身发冷——咧开的嘴里淌着涎水,眼珠暴凸,活脱脱就是屋里二婶的翻版。
铁柱抡圆了锄头劈过去,黄鼠狼不躲不闪,反而仰头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锄刃劈进麦垛的瞬间,我仿佛看见畜生嘴角扯出个讥讽的笑。铁柱拽着我就跑,夜风灌进喉咙带着铁锈味,身后麦垛传来"咯吱咯吱"的啃噬声。
"别回头!"少年手心全是冷汗。我们冲回东厢房时,窗台上的煤油灯正爆出朵青色的灯花。二婶瘫在炕上四肢扭曲,脖颈拧成不可思议的角度,活像被抽了筋的蛇。最诡异的是她右手五指蜷曲,恰似黄鼠狼垂死的爪形。
三日后出殡,纸钱在秋风里打着旋。铁柱蹲在麦垛旁抽烟,火星明灭间忽然说:"那天你看见它尾巴没?"我摇摇头,他吐出口白雾:"五道白环,听老辈说这是修成精了。"远处新坟前,二奶奶正抓着纸元宝往火堆里扔,火光映得她皱纹密布的脸忽明忽暗。
回城前夜,我在老宅阁楼翻到本泛黄的族谱。某页夹着张符纸,朱砂画的咒文旁有行小楷:"嘉庆三年,黄仙作祟,刘门女眷皆癫狂起舞..."窗外突然刮起旋风,卷着枯叶拍打窗棂。合上册子时,隐约听见麦场方向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像是穿着绣花鞋在跳大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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