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阁的夜袭像一盆淬了冰的冷水,兜头浇下,把鸿运商队众人刚刚因为暂时安全而放下的那点心,又给浇了个透心凉,拔凉拔凉的。
柳氏那些被当炮灰的俘虏,在秦伯简单粗暴,或者说极具效率的“友好垂询”下,抖出来的东西实在乏善可陈。
翻来覆去就是“好多黑衣人”、“乌鸦叫唤”、“他们给钱,我们就办事”,听得宁婉清本就因连日奔波而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此刻更是突突直跳,像是有只啄木鸟在里面开工。
所有线索都明晃晃地指向影阁,可影阁这帮子见不得光的家伙,到底图什么?
劫货?不像。他们的行动更像是在……寻找什么,或者确认什么。
还有凌云。宁婉清揉着眉心,瞥了一眼那个正靠在马车轮子上,百无聊赖打哈欠的家伙。
她越来越觉得,这货本身就是个移动的灾难风暴眼,走到哪儿,麻烦就跟到哪儿。
队伍人困马乏,急需休整。秦伯经验老道,很快在附近寻到了一处荒废的破庙。
这庙破得很有层次感,屋顶的瓦片参差不齐,像是被狗啃过;
佛像缺胳膊断腿,脸上还带着一种“我已经放弃治疗”的沧桑;
香炉里更是直接长出了几棵茁壮的野草,生命力顽强得让人肃然起敬。
就在凌云找到一个相对干净、蜘蛛网比较稀疏的角落,打算把自己蜷成一团,进行他所谓的“光合作用以补充体力”时,一个不速之客晃晃悠悠地迈进了庙门。
此人约莫二十七八,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衫,松松垮垮,腰间挂着个酒葫芦,随着他的步子一晃一荡。
他头发随意束着,几缕发丝不羁地垂在额前,脸上带着一种“昨晚的酒还没醒,但我依然潇洒”的表情。
“哟,各位好汉,借个地方歇歇脚,顺便讨口水喝,不知方不方便?”年轻男子开口,声音带着点沙哑的磁性,尾音微微上扬,像是在唱小曲儿。
他环视一圈,目光在全副武装的护卫和几辆明显被重点保护的马车上溜过,最后落在了角落里已经快要与背景融为一体的凌云身上。
秦伯上前一步:“阁下是?”
“别紧张,别紧张。”男子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得有些晃眼的牙齿,随手从旁边那尊缺了半个脑袋的佛像前的供桌上,掰了半块不知供奉了多久、已经硬得像风干石块的点心。
他煞有其事地吹了吹上面的积灰,然后“咔嚓”一口咬下去,腮帮子鼓了鼓,仿佛在细细品味那历史的厚重感与神仙的唾沫星子。
“唔,有点硌牙。”他咀嚼着,含糊不清地评价道,“在下慕清和,一介江湖浪子,四海为家,天地为庐。这神仙的贡品,不知是哪位信徒供奉的,牙口是真好,或者说,心真诚,料真实。”
秦伯的嘴角难以察觉地抽动了一下。
这人,看似吊儿郎当,一派江湖游侠的散漫,但那双看似随意却时刻在观察四周环境,尤其是他们这些人的眼睛,可一点都不简单。
慕清和也不客气,目光在庙里逡巡一圈,径直走到凌云旁边,找了个还算完整的草垫子,一屁股就坐了下来,将腰间的酒葫芦往身旁的地面上一顿,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兄台,”他侧过头,用一种自来熟的语气对凌云说道,“一个人在这儿挺闷的吧?要不要喝一口?我这‘猴儿愁’,可是独家秘酿,包管你喝了不想家,忘了烦恼忧愁。”
凌云眼皮子都没掀一下,从鼻子里“嗯”了一声:“戒了。”主要是怕麻烦,喝酒耽误他干饭。
“唉,人生无趣啊。”慕清和自顾自地灌了一口酒,咂咂嘴,“最近这江湖,真是越来越没意思了。走到哪儿都能碰上一群黑漆漆的乌鸦,嘎嘎乱叫,烦人得很。还有些摇尾乞怜的野狗,仗着人多,到处乱咬。”
他说话时,眼睛瞟着宁婉清和秦伯,像是在说给他们听。
宁婉清走了过来:“慕先生似乎对影阁和柳氏有些了解?”
慕清和又灌了口酒:“了解谈不上,就是被啄过几根毛,被咬过几口,梁子不大不小,刚好够我追他们八百里地。”
他拍了拍自己衣衫上的几个破洞,又指了指酒葫芦上的一道划痕,“看见没,都是那些不长眼的家伙干的好事。”
慕清和兴致盎然打量凌云。“这位兄台,我最近在江湖上,听了不少奇闻逸事。”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什么黑水沼泽刀枪不入的铁罗汉,一线天单手举马车的猛人,还有鬼愁峡靠吃饼吓退柳家大军的奇人……”他尾音拖长,带着一丝探寻:“兄台对这些传说,啊不,江湖传闻,可有什么独到见解?”凌云翻了个身,背对慕清和,闷闷一句。“没见解。”
内心:这家伙倒挺潇洒,说话一套一套的,看来我也得改改,不然以后怎么骗……不对,怎么吃遍九洲?
慕清和似乎一点不恼,嘴角弧度更大了些。“兄台果然是性情中人。”他话锋一转,压低了些声音,带着几分神秘。“对了,听闻那骁国的狼屠锋,他们的开山三十六斧,其实有个隐藏的第三十七式,叫‘乾坤大挪移之反复横跳’,专攻敌人下三路,威力奇大。兄台武功盖世,想必定有耳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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