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臣黄盖,叩首百拜,泣血上书丞相座前:盖世受孙氏厚恩,食其俸禄,镇守一方,本不当怀有二心。然今时今日,以江东六郡疲敝之兵卒,欲抗衡丞相席卷中原之百万雄师,强弱悬殊,众寡不敌,此乃海内共睹之事实,亦是江东文武,无论智愚贤不肖,人人心中都清楚明白的道理。奈何周瑜那黄口小子,刚愎自用,偏怀浅薄愚昧之心,自负其匹夫之勇与所谓‘水战玄功’,不识天数,妄想以卵击石,螳臂当车。更兼其人心胸狭隘,擅作威福,军中赏罚不明,有功不赏,无罪受刑,以至人心离散,怨声载道。盖身为旧臣,忠心耿耿,却无端遭受其摧残凌辱,当众受刑,体无完肤,心实恨之入骨,怨气难平!伏闻丞相以诚待人,虚怀若谷,广纳天下贤士豪杰。盖愿率本部兵马及多年积蓄之粮草军械,尽数归降丞相麾下,以为内应,共图大功,一雪前耻。所有船只、粮草、军械,皆随船队一并献纳。泣血叩拜,望丞相明鉴,万勿生疑!”
曹操将这封书信翻来覆去看了十余遍,每一个字都细细揣摩,他那强大的“意”念在信纸上反复扫过,试图感知其中蕴含的情绪真伪。良久,他猛地一拍帅案,虎目圆睁,勃然大怒道:“黄盖老贼!竟敢与我玩弄这等苦肉之计!令你这无名小卒前来下诈降之书,欲于乱军之中暗算于我,却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戏侮本相耶!真是胆大包天!”随即怒喝道:“来人!将这奸细拖出去,斩首示众!”
帐下武士如狼似虎般上前,将阚泽左右架住,便要往外拖去。阚泽却面不改色,反而仰天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悲愤与不屑,那笑声在整个大帐内回荡,竟让那些杀气腾腾的甲士也不由得为之一滞。
曹操见状,心中反而生出一丝疑虑,喝令左右将他牵回,厉声叱道:“吾已识破尔等奸计,死到临头,汝何故反常哂笑?”
阚泽傲然道:“吾并非笑你曹孟德,吾乃是笑那黄公覆,瞎了双眼,不识明主,错认了人啊!”
曹操冷哼一声:“他何曾不识人?”
阚泽昂首道:“要杀便杀,何必多言!我阚泽今日既然来了,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可惜黄老将军一片忠心,错付了你这猜忌成性的匹夫!”
曹操强压怒火,沉声道:“吾自幼熟读兵书,于其中奸诈诡伪之道,早已洞若观火,了然于胸。你这等粗浅的苦肉计,瞒得过旁人,如何能瞒得过我曹孟德!”
阚泽反唇相讥:“哦?既然丞相自诩英明,熟知兵法,那便请你说说,我这书中,究竟哪一件事,哪一句话,露出了奸计的马脚?”
曹操冷笑道:“好!本相今日便让你死个明白,也教你知道我曹孟德的厉害!你既然是真心替黄盖献书投降,为何书中不明明白白约定好何时起事,何时接应?连这最基本的约定都没有,还敢说不是奸计?你现在还有何话可说!”他“霸者之意”再次勃发,试图彻底压垮阚泽的心理防线。
阚泽听罢,再次放声大笑,笑得前俯后仰,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指着曹操道:“哈哈哈哈!亏你曹孟德还不感到羞愧惶恐,竟敢在此自夸熟读兵书!依我看来,你连兵法门径都未曾摸到!似你这等见识,还是及早收拾兵马,退回北方去吧!倘若真的与周郎、孔明正面交锋,你必被他们擒获无疑!真是无学之辈,无学之辈啊!可惜我阚泽一腔热血,今日竟要屈死在你这等不识货的匹夫之手!”
曹操被他一番抢白,气得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起,强忍着怒火喝道:“大胆狂徒!竟敢说我无学?”
阚泽毫无惧色,朗声道:“汝不识机变之谋,不明顺逆之理,遇事猜忌,不辨忠奸,难道还不是无学之辈吗?”
曹操被他一番话说得怒火稍敛,反而生出几分好奇,沉声道:“好!你且说说,我究竟哪几般不是之处?若说得有理,本相自然敬服于你!”
阚泽冷笑道:“汝对我这献书之人,尚且无半点礼贤下士之态,一味威逼恐吓,我又何必与你多费唇舌!要杀便杀,悉听尊便!”
曹操见他如此刚烈,反而不好再发作,耐着性子道:“先生若能指点迷津,说出个道理来,本相绝非不明事理之人,定当虚心纳谏。”
阚泽见火候已到,这才缓缓说道:“丞相难道没有听说过‘背主作窃,不可定期’的道理吗?倘若今日我与你约定了准确的起事日期,黄公覆那边万一事机不密,仓促之间难以动手,或者时机未到,无法成行,而你这边却依照约定前来接应,岂不是打草惊蛇,事必泄漏无疑?到那时,黄公覆全家老小,乃至我江东响应之人,皆将死无葬身之地!这等大事,只能相机行事,暗中观察,待到良机出现,方可一举发动,岂能预先死板地约定日期,束手束脚?丞相连如此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却要屈杀真心投靠的好人,难道还不是昏聩无能、徒有虚名的无学之辈吗!”阚泽这番话,字字珠玑,落地有声,其中蕴含的“逻辑之力”与“辩才之锐”,竟让曹操也一时语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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