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四初雪,婉儿裹着小太监的青布棉袍,缩着脖子蹲在景仁宫东侧的夹道里。宫灯在风雪中摇晃,将前方黑袍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绣着云雷纹的袍角扫过积雪,留下细碎的朱砂痕迹 —— 那是玄真子炼毒时特有的标记。
自申时在慈宁宫险遭识破,她便依父亲传授的易容术,将眉峰描平,两颊敷了层薄粉,乍看竟是个十四五岁的洒扫小斯。此刻望着黑袍人在九曲桥边驻足,她攥紧袖中从道观带回的残香 —— 这味能干扰摄魂香嗅觉的艾草,是陈师傅连夜调配的。
"周侍郎深夜至此,不怕御史台的折子?" 黑袍人转身时,袖中滑出的玉牌在雪光下泛着冷光,正是东厂督主亲卫的标记。被唤作周侍郎的中年官员慌忙作揖,袖口露出的云雷纹缎带,与婉儿在道观密室见过的祭炉旗幡一模一样。
"督主大人放心," 周侍郎压低声音,往四周扫了眼,"紫宸殿的玉案已换了新香,皇上今晨还说梦见贤王捧着丹炉..." 他忽然凑近,袖中飘出淡淡硫磺味,"只是徐氏女至今下落不明,祭炉时辰又提前,怕..."
"怕什么?" 黑袍人突然冷笑,声音里带着金属刺响,"玄灵观地宫的摄魂母液已注入十二口古井,就算她躲进太后的慈宁宫,子时三刻的地火一起..." 他抬手用玉牌划破积雪,露出底下刻着的双鹤纹,"这紫禁城的每一块砖,都将成为祭炉的引火物。"
婉儿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雪地的寒意透过棉靴渗进脚趾,却不及黑袍人话语里的冰寒。她忽然想起玄真子日记中 "祭炉需借三百年宫墙怨气" 的记载,原来所谓地火,竟是要将紫禁城千年积淀的王气,化作摄魂丹的燃料。
"那太后..." 周侍郎欲言又止,目光落在黑袍人腰间的断刃朱砂痣玉牌上。黑袍人却甩袖指向慈宁宫方向,琉璃瓦上的积雪突然融化,露出暗藏的云雷纹砖:"太后每日寅时服用的安神汤,早就在灶下埋了摄魂丹引。她若在祭典上看见先帝持剑相逼,还怕不乖乖下旨禅位?"
风雪突然加剧,宫灯被吹得左右摇晃,婉儿趁机往阴影里缩了缩。周侍郎从袖中掏出个锦盒,里面躺着半枚刻着双鹤纹的玉璜,却被云雷纹银线缠了三圈:"督主大人,这是贤王旧部最后一枚调兵符,只要..."
"只要徐氏女的血滴在祭炉," 黑袍人打断他,玉牌重重磕在石栏上,"贤王余党便会以为天命所归,乖乖走进陷阱。" 他忽然望向婉儿藏身的夹道,嘴角勾起冷笑,"小斯,躲在那里做什么?"
婉儿浑身血液凝固,指尖无意识地摸到腰间银哨。父亲说过,这枚双鹤纹银哨能召集贤王旧部,却从未教过她如何在东厂督主面前脱身。积雪在黑袍人脚下发出碎裂声,她忽然想起陈师傅的话:"摄魂香怕艾草,更怕鹤鸣。"
"回、回大人的话," 婉儿故意用太监特有的尖细嗓音,"奴才来给景仁宫送炭,风雪太大迷了路..." 她踉跄着往前挪步,袖中残香的艾草味混着雪气散开,黑袍人果然蹙眉后退半步。
周侍郎却突然盯着她的鞋面:"景仁宫的炭车该走西侧夹道,你这鞋上的朱砂印..." 他伸手来抓,袖口的云雷纹缎带扫过婉儿手腕。千钧一发之际,婉儿对着西华门方向连吹三声银哨,尖锐的鹤鸣穿透风雪,惊起檐角群鸦。
"不好!是贤王旧部的信号!" 周侍郎惊叫着拔剑,黑袍人却突然按住他的手,目光落在婉儿腰间露出的半幅图纸 —— 正是从道观密室带出的摄魂丹炉方位图。雪光映着他面具下的朱砂痣,婉儿终于看清,那道断刃状的红痕,竟与母亲日记里画的东厂标记分毫不差。
"原来你就是徐氏女。" 黑袍人上前半步,玉牌上的云雷纹与婉儿颈间琉璃珠突然共振,"二十年前在冷宫火场,你母亲把你藏在炭堆里,我就该想到,徐家人的血,从来都带着药香。"
婉儿转身就跑,靴底在积雪上打滑。身后传来周侍郎的咒骂和黑袍人低沉的笑声,却在拐过养心殿时,看见暗巷里闪出三道黑影,腰间鸾带绣着的双鹤纹,正是沈砚前日提到的贤王旧部标记。
"跟我们来!" 为首者低声喝道,不由分说将她拽进夹墙。婉儿听见外头传来缇骑的呼喝,以及黑袍人对着玉牌的命令:"封锁玄灵观地宫,子时前务必拿到徐氏女的血!"
夹墙里的寒气浸透棉衣,婉儿摸着石壁上凸起的双鹤纹,忽然想起周侍郎提到的 "紫宸殿玉案换香"。她掏出袖中偷藏的香灰样本,借着雪光细看,果然发现灰堆里混着极小的铅丹颗粒 —— 那是摄魂香即将生效的前兆。
"姑娘,沈统领在玄灵观地宫等你。" 为首者掀开暗门,露出通向井底的石阶,"督主提前祭炉,就是要在皇上下旨前控制整个紫禁城。" 他指向远处宫墙上的云雷纹砖,"那些砖下埋着摄魂丹引,唯有你的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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